“是吗?”邹彦生追问,“有多在状态?”
他这么旁若无人地求夸奖,让林琼感觉脸上有点发烧。作为挫折教育的果实,他不想让邹彦生太得意,于是说:“再观望观望。”
“林琼!”许青河在另一侧喊他,“过来,开个小会。”
邹彦生面上的神态渐渐变化,嘴抿起来,一副敢怨不敢言的小模样。林琼发现邹彦生每次故意做这种表情,都不会显得做作。
“开什么会,你是我的编剧。”邹彦生嘟囔,“不应该先跟我请示吗?”
林琼:“得,我这就跟他说去,以后喊我先跟我老板打个申请报告。”
林琼和许青河最近的接触确实比较多。许青河对林琼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变化。之前的趾高气扬慢慢消失了,最近两个人也不怎么吵架,都是温和的讨论。
至于许青河还是时不时盯着他的脸看这回事……被这么看了太多年,林琼已经习惯了。
编剧这边的会议也很简短,主要商量了一下分场稿的修改。因为开机之后有场地因素的变动,有些小细节需要调整。理论上这些调整和林琼没什么关系,但他作为挂名的编剧参与会议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会议结束,剧组已经到了另一个场地。林琼干脆地下车,绕过拍摄地,和小刘碰面。小刘递给他一个便当盒,嘱咐说:“邹老师怕您饿。”
林琼:“……”
本来他还不觉得,这么一提醒,他的肚子反而叫了起来。
林琼认为滑宇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是正确的,邹彦生确实有做罪犯的潜质。但不是杀人犯,而是纵火犯。
拍摄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十点半,还差一场审讯的夜戏。到了晚上,演员们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差了,不是说错台词就是笑场,多来几次,李萃的脾气也成正比变差,放话说再失误大家今天晚上就都别睡了。
在这种强压之下,才终于赶在十二点之前结束了最后一场夜戏。
大家都累得够呛,夜里下起了小雨,湿漉漉的,挥之不去的黏腻感也让人心情不愉快。
邹彦生面色疲惫,但仍然笑着和所有人告别。
回到酒店,他紧绷的神经才缓下来,沐浴过后打开了一瓶红酒。
明天上午没有他的戏份,可以稍微睡会儿懒觉。
他见林琼坐在沙发上,盘腿抱胸思考着什么,不由得问:“跟了一天,难道不累吗?”
“有点,不过我是吃东西吃累的,”林琼说,“倒也不用像喂猪一样,让小刘给我送五次饭。”
“猪不见得一天能吃五顿。”邹彦生的话里满是笑意。
相处得越久,邹彦生性格里恶劣的一面就暴露得越多。亏他在其他人面前能装那么多年。林琼挑起半边眉毛:“猪倒是会拐着弯骂人呢。”
邹彦生噗嗤噗嗤笑个不停。
被骂了还这么开心,还真是个。
林琼对自己选老板的眼光很失望。
都睡不着,他们就讨论起了今天的拍摄。林琼拿起水果黄瓜做采访状:“请问邹先生,您今天的良好发挥得益于什么呢?”
邹彦生这回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答道:“底气吧。”
“嗯?”
这个回答在林琼的意料之外。他还以为邹彦生会说自己努力精进了演技之类的。
“我也没有刻意去和晟铭寻找共鸣,像他那样极端的想法,我是不赞成的。我觉得我只是了解他,因为足够了解,所以有底气演好他。”
林琼作恍然大悟状,假装低头记笔记。
“那么再请问邹先生,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足够了解晟铭的呢?”
邹彦生微微笑道:“从了解失去的可怕开始。”
拍摄的过程虽然艰辛,但进度却是超乎想象的顺利。
在李萃的高强度高压力斯巴达式的拍摄理念下,佛系如滑宇也锻炼出来了起床拉起来就能进入拍摄状态的临场反应。
期间也有许多争吵,主要是李萃和许青河在吵。
比如李萃想多加一点动作打斗,但许青河觉得没必要,还是着重在悬疑情节上比较好。李萃则骂道悬疑又不是装神弄鬼搞那么多有的没的反而没劲,最毒的一句是:“你他妈的还是去写剧本杀吧。”
可想而知,许青河的愤怒简直能掀翻屋顶。
即便是在这种吵吵嚷嚷的境况下,半个月下来,拍摄进度竟然也到了五分之二。
虽然是东一场西一页,分屍一样拍摄,但已完成的剧情在大体上保持了正序。前两个案子均已拍完,徐翼和晟铭这两人经历了互相看不惯的磨合期。
最新的这场戏,就是敞开了心扉,聊到了各自对于犯罪的态度,以及对对方的印象。
徐翼最开始晟铭是个容易被情绪统治大脑的人,但详细观察之后,他又觉得不像。晟铭会在某些时候表现出惊人的缜密,但很快又进入脱线的状态,仿佛冷静的一面只是昙花一现。
晟铭一开始则认为徐翼冷得像台机器,但实际接触之后,他才发现徐翼平等的共情心。说共情心并不准确,那更像是一种带有神性的、对众生平等的怜悯。
晟铭嫉恶如仇,而徐翼喜欢去揣测每个人的心理,分析犯罪背后的深层原因。
徐翼说:“暴力是惩治罪恶的一种手段,但也是犯罪滋生的源头。正是因为以暴制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法律才会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