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恣倏尔想起来,她最近早起的频率很高,但这还是她们两个人第一次单独用餐,哪怕是早餐。
她们两个都点的清粥和炒时蔬,很清淡。
盛行意吃饭时也很斯文,背部挺直,几乎不会发出什么动静,只会看着自己眼前的碗碟,就连吃饭都很专注的样子。
餐厅里不只是她们两个,还有别的要早起去玩的游客,又是几个年轻人,吃饭的时候有说有笑的,秦恣无意偷听,但那些旅游计划都传她耳朵里了。
这几个人今天要去远郊的农场,说是要去看看水豚,还要去玩草地滑行。
在农场的记忆又在秦恣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她想起来盛行意在农场碰碰车的时候明明有些慌张,却还一副很是平常的模样。
出了餐厅,迎着朝阳,秦恣把自己的头发往耳后别了别,说“刚刚那几个年轻人也不知道去哪个农场,但应该都跟氧气农场差不多。”她说完自己的眉头又皱着,“不过我还在愁自己之后怎么玩呢。”
餐厅离大门就几十步的距离,秦恣已经提前打了网约车,不过因为是上班的高峰期,网约车有点堵住了
她们大可以借贺兰馨的车,但现在还没跟贺兰馨的关系缓和。
秦恣就只能自己打车过去。
盛行意抿了抿唇,没讲话。
秦恣看了她一眼,嘴角又翘了翘,说“盛小姐还是建议我去博物馆看看吗”
“嗯。”
秦恣见她这样,没那么坚决了“那我再考虑考虑。”
“好。”
她们已经来到了路边等车。
附近的商铺多,大部分都在这个点开门,各个店铺之间对对方都很熟悉,有的人还在打着招呼。
除了她们等车的地方,因为还在“馨馨家”的范围里。
秦恣转头,往后看了眼“馨馨家”的招牌,对着盛行意道“自从这几年西城的旅游业爆火以后,兰馨这个民宿被很多人都盯上了。”她说,“最主要的还是地理位置好,有的酒店觉得她在暴殄天物,这么大一块儿地,拿来开酒店的话多好,民宿有管理规定房间不能超过多少,所以这几年有的人就想着把她的这个地方买下来,自己改造,但兰馨不答应,她本身也不指望着靠民宿赚多少钱,她在西城住得舒心,舒心对她而言就是最要紧的。”
她的话音落下,一辆银色轿车就停在了她们的面前。
秦恣看了眼车牌,而后拉开车门,示意盛行意先上去,自己才跟着钻进去,对着司机报了手机尾号以后,她又看着“馨馨家”的牌子距离自
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秦恣揉了下自己的眉心,后知后觉地对着盛行意道“我是不是有点话太多”
“怎么会”
盛行意目光温和,口吻也一样,她重复了一遍“不多。”
她喜欢听秦恣说话。
好像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这样了。
盛行意低了下眼睑,藏起自己的思绪。
“那就好。”秦恣弯了弯眼,“因为我觉得我还是很喜欢跟盛小姐待在一起的,但是又不想气氛太沉闷,所以我才会试着多说一些,那么既然现在我们去印章店是秘密行动的话,我觉得我也理应跟盛小姐讲一点我和兰馨之间的事情。”
秦恣说到这里,眉头皱了下,陷入了思考“难道是因为我年龄到了吗喜欢怀旧”
“不会。”
盛行意很坚定地说“不论是十岁、十五岁,还是二十岁三十岁,或者更久远一点,七十岁还是八十岁,每时每刻,都可以倒叙自己的人生和过去。回忆过去这件事,本就不该是年长者的专属,这跟年龄无关,更何况你处在一个很美好的年纪。”
她又是一顿“当然,在我看来,不论什么年纪都很美好。”
银色轿车内的司机全程都比较安静,盛行意说这番话的声音也就格外清晰。
只是在盛行意的这番话落下以后,司机开口“这位美女说得对”
秦恣看着盛行意。
窗外的街景一闪而逝,成了盛行意的背景墙。
不知道是阳光刚好还是她的目光刚好,她觉得盛行意好像
在发光。
昨晚抓着披肩的那只手又在隐隐发痒。
从民宿穿去东区印章店的路上,堵了好几次车,而且不知道今天的红绿灯怎么回事,一直在跟她们作对。
遇到绿灯的时刻很少,大部分都是要等红灯的。
她们下车前,司机师傅也抹了把汗“第一次遇到这么多红灯,给我开麻了。”
秦恣说“那祝您接下来一路绿灯。”
“谢谢谢谢。”
“慢走。”盛行意又对着司机道。
司机其实是个话痨,在听盛行意说了那些话以后,更是聊起来了自己以前的那些经历,比如他一开始不是跑网约车的,比如他女儿今年要大学毕业了,比如他回头看发现现在的生活非常幸福。
聊着聊着就到达了目的地。
时间已经来到了九点四十左右,这边也是游客圈,因为有很多的古巷,但都比秦恣之前去的那条巷子要人流量大很多。
“这边现在比较商业。”盛行意指着一处,“这家店之前都不是卖奶茶的。”
现在却开着蜜雪冰城,门口还有个雪王人偶举着冰淇淋手杖,看见路人就点过去,带来游客的一阵欢声笑语。
秦恣不想被那支冰淇淋手杖点到,她没有多想,极其自然地拉过盛行意的手腕,
把人也往旁边带了点,又轻盈地松开手,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她已经跟盛行意换了位置,她更靠近雪王。
盛行意抿了下唇,只是说“希望那家印章店还开着。”
“它必须开着。”
秦恣“哼哼”了两声“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盛行意看了看秦恣的侧脸,能看见秦恣的颇有气势的挑眉。
下一秒,秦恣就蔫了“要不然我就去应聘那个雪王人偶,见谁戳谁。”
盛行意的双眸弯起来,问“那会戳我吗”
“戳。”
秦恣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来,本来想配合地戳一下盛行意的肩,只是在这一刻她醒悟过来,自己的这个行为有多么幼稚。
啊
她都三十岁了
怎么跟个小学生似的
而盛行意在她迟疑的时候,已然把自己的掌心摊开,迎上去,让秦恣的食指在自己的掌心戳了一下。
可能也不算戳,只是轻轻地点了点。
秦恣的睫毛一抖,努力让自己镇定地正常速度收回手,转移了这个话题“快到了吗”
“快到了。”盛行意用自己的指腹在掌心那一处摩挲了两下,回答。
“行。”
这条巷子脚下的青石板路都换成水泥的了,没那么古色古香的,有很多一模一样的西城特产店,吆喝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家印章店并没有倒闭。
秦恣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抛下别的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的心思,抬脚进了店。
这家印章店不只是给人刻章,也有自己的纪念印章,铺满了很多的玻璃展示柜,墙面上贴着关于印章的介绍和照片,可谓是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可能还算早,店里除了店员就没有别的顾客了。
秦恣对这块不太了解,所以在路上她就拜托了盛行意,让盛行意来帮忙谈,她在一边听着。
这家店叫“印式印章,里面有好几位匠人,不是机器刻章,周期比较长,而且还要挑材质。
“现在市面上耳熟能详的有四大名石寿山石、青田石、昌化石和巴林石,综合性价比高和使用率高的是老挝石”店员很熟练地介绍。1
到最后在盛行意的建议下,秦恣选了五块颜色不一却又都很漂亮的老挝石,加起来是一千块钱。
秦恣暂时不缺钱,她工作这么些年存下来不少。
她甚至想大手一挥买单个几千元的印料,被盛行意给拦住了,因为贺兰馨肯定不愿意看见现在的她花超出预期的钱。
秦恣
冷静下来了。
不过由于是纯人工雕刻,所以是有工期的,大概一周后才能送过去。
秦恣“好。”
她可以提前把这个消息告诉贺兰馨,让贺兰馨在惊喜中等待。
但不等她们从印章店出来,一位稍显年迈的
老爷爷从工作室出来在前台拿石料去雕刻,看见盛行意的时候,他把自己的眼睛往下压了压,随后皱纹堆起来,笑着问“是小盛吗”
盛行意看着他,点头应了下来“印爷爷,是我。”
印爷爷和蔼地问她“是要来刻章吗我还记得之前给你刻了好几个引首章。”
“不是,是我朋友来。”盛行意的耳根有些泛红。
好在印爷爷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就放她走了,不再闲聊。
从印章店出来,秦恣只觉得空气都比之前新鲜,她连呼吸都轻松了很多。
盛行意却在一边抿着唇,目视前方,神色有些凝重。
出来这么久,她盘着的头发有点散了,但是又增了几分清婉。
秦恣心情不错,没察觉到盛行意的不对劲,她随口问“所以这个老爷爷还记得你啊都过去那么久了。”
“我之前来他这里刻章的时候,他想收我为徒。”
秦恣拖长了音“好厉害啊你,盛行意。”
她们已经来到了路上走着,其他店铺的叫卖声一阵一阵,就显得她们过分安静。
秦恣拿出手机,想着贺兰馨也该睡醒了,给对方发了消息过去,说下午在台球室见。
贺兰馨不想理你。
秦恣我不允许。
贺兰馨
贺兰馨神经。
秦恣扯起唇角,她收起手机,正准备告诉盛行意这件事,但一个音节都没发出去,她看见盛行意眉头一抬,看着她,说“我说我只有那一个引首章是因为我从家里只拿了那一块。”
秦恣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说这个”
“”
“没事。”
是她还不太会撒谎,有些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