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又能怎样呢?就像她下定决心倒戈后想都没想就利用自己那一点点低微的地位从小兵手里救了玉竹,玉竹不还是转头就当着他和千军万马的面把她给揭发了吗?
而现在楚墨昔一走,她再没了利用价值。容清行手下没价值的人,哪个是能活下来的?
她却是无悔的。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这么想着,她努力微笑仰了仰头,泪雾淡去面前魂牵梦萦的容颜渐次清晰,美好得如同虚幻。
“你放心,府中上下戒严每个人都不会出事的。”陈韶大抵明白了原委后并未有所震动,只道,“但凡我在一日,我便能保你一日的平安。”
重重金阙间立于白玉阶上的男子负手纵目怅望,手中攥紧的信纸揉做一团,直至身后的婉转娇声猝尔传来:“你看什么呢?”
祁桢闻声回头,看见她的一刻心间的痛楚顷刻间撕裂般剧烈起来,顷刻又转为麻木。他张了张口,嗓音除了干涩些并无别的异常:“臣刚才收到家书,家父携全家老幼举家南迁,而内子已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玉曦陡然有了一种不寻常的预感,硬生生收回唇畔漾开的笑意,听他继续道:“贼寇纵横,路远颠簸,臣的孩子,没有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如常,只是身后的神光寂灭了大半,如银烛殒于秋风,就剩了一副肌骨丰满的形骸。玉曦看得心寒亦觉得心疼,亦不知自己怎么想的,一边掰过他的手一边整个人欺身上前去抱他。
那么长的幽居宫闱的日子,她身上萦绕的一直都是馥烈浓郁的香料气息,带着某种幽魅的冶艳。而自从洛阳城破君王逃窜,最初青草露水的味道似乎又逐渐回来了,淡淡浮在空气里,似有似无。
祁祯僵了一下即放松下来,继而反手抱住她。
玉曦咯咯一笑,在他耳畔轻声道:“我今天也收到一封信,但我可高兴了。”
她径自絮絮说了下去,也不管他有没有听。
那些可以留着她没动的人到底按捺不住,寄信来邀她共建大业,为这业已倾覆的王朝再添最后一把烈火。
她本已心满意足地准备在城破之日死去,可天意如此,焉能辜负?
且让她素手执棋,将这盘风雨山河搅得再动荡一些吧。
事实是祁桢确实没有听,他只是倾注了全部注意力紧紧抱住他,罔顾礼法无视纲常,像濒死的漂流者抓住身侧的浮木,又像光焰焚身的飞蛾和朝生暮死的蜉蝣。
碾碎过往没有将来,唯有当下,长乐未央。
☆、江南雪
玉竹醒来的时候正值破晓,有振翼搅动云气的秋雁发出阵阵嘹唳。他在这于静谧间翕动的异响里下意识地想起身,直到被蓦然袭上的剧痛重新禁锢于榻上,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细微的声响。
那声响也足够了,他在漫漫无涯的痛楚间半昏半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