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却比往常显得都要平静些,他虽然黑着脸,却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两个妇女不知道老王到底是个什么个性,也没干太过放肆和嚣张。可是毕竟是王小海打了人,该出的医药费还总是要出的吧!其中一个妇女,嗓门大的像喇叭,说话的时候唾沫星子都喷出去老远,冲着老王嚷嚷着说:“王师傅,既然你娃子回来了,我就当面问一下,这个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吧!”
说完,那妇女双手叉着腰,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看着王全山。可是老王却依旧是一声不吭,只顾着往烟斗里填烟丝,而且他的动作慢到了极点,双手一直在发抖,烟丝都掉了一地。老王的手在发抖,不是因为年纪大了,也不是因为劳累。而是他一直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他是个要面子的人,一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大的人,让两个妇女指着鼻子骂了半天,却找不到一句可以反驳对方的话。
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领娣为了能让小海能继续念书,为了能交得上老王的医药费,为了能让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勉强能够维持下去,不得已答应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好几岁的离过婚的男人。这事要是传出去,肯定会让别人笑话,为此老王不想让别人戳着他的脊梁骨,说他是卖女儿,辛辛苦苦的拄着拐杖也要给领娣做一套像样的嫁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妇女找上门来,说小海在学校里打架了,这让老王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呢?他越想越觉得心里窝火,填烟丝的手也有些拿不稳烟斗了,一直左右摇晃着。酒盅大小的烟锅子里,被他结结实实的按满了烟丝,最后把烟嘴塞到嘴里,牙齿咬得铜质的烟嘴咯咯的响。他又伸手到口袋里摸索火柴,连续抽出来几根火柴,都因为用力太重直接给压断了,他一根根的把废弃的火柴扔到地上,最后火柴终于划着了,可是烟锅子里的烟丝塞得太实,好半天才点着。
老王使劲儿嘬了几口,可能是因为洗的太猛,也可能是因为此时正在生着闷气,不禁一阵剧烈的咳嗽起来。
“过来!”老王瓮声瓮气的黑着脸朝小海喊道。
小海躲在领娣身后,他从来没见过父亲如此严肃的表情,平时他坐在磨盘上抽烟的时候,多半都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烦心事。眼下父亲止不住的抽着旱烟锅子,手臂还不停的上下抖动,说明这次自己大家的事情已经让他气氛到了极点。小海第一次有了害怕父亲的感觉,可是他还是一步步的走到了父亲面前。
还不等小海开口说话,老王抬起手中的拐杖就狠狠的朝着小海的腿弯上打了过去,最为结实的梨花木头拐杖竟然生生的断成了两截。看那样子,是丝毫没有留有余地,那一拐杖打下去,小海明显是承受不住,整个身子直接就跪了下去,可是下一秒,小海就强忍着站了起来。
老王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火气了,他跛着脚站起来,手里还拿着那半根拐杖,朝着小海身上就准备劈头盖脸的打下去。
一旁的两个原本还嚣张的不可一世的女人,心里却突然就没了底气。谁见了这样的场面,都会觉得有些过意不去。那么结实的梨花木拐杖,足足有锄头把那么粗,硬是生生的打在自己儿子身上,断成两截。换了谁,能下的去这样的狠手啊?
领娣见父亲下手这般重,忍不住就冲上去,一把将小海护在怀里。王二伯正好也从一旁路过,忙不迭的呵斥着冲去上,夺下了老王手里剩下的半根拐杖,然后扔出去老远。可尽管王二伯抱住了老王,他却还是不依不饶的脱了脚上的黄胶鞋,朝着小海扔了过去。
“你这是做啥子嘛,娃子犯错了,你说一下,吵一顿不行打两下也都行了,哪有你这样打娃的,都快叫你打死了!这么粗的木头杆子,你也真下得去手!”王二伯也很生气,硬生生的将老王按住了,又考虑到他腿脚没有完全好利索,硬拉着他在磨盘上坐着。
“打死了……打死了,我好省心。”不知道是因为跟王二伯较劲累得,还是被这事给气的,老王说话的时候一直不停的喘着粗气。
“要打,你先听娃娃把话说完嘛,就算是有错,县太爷大人板子也总还得问个子丑寅卯吧!”看着老王又要起身,王二伯再一次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在了磨盘上坐着。
“海儿啊,你真的跟人家打架了?”王二伯朝着小海问道。
“他们围着我,叫我给他们钱买烟抽,我说没钱,他们就打我。六个人打我一个,我没有办法才还的手。这事儿老师已经问过了,老师说这事不是我的错,叫我莫管了,好好上课。然后今天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他们就到班上来了,硬拉着我说要我回来找我爸赔钱……”小海说道。
“呵,好大的本事啊!十几岁的娃娃都学会抽烟了,抢劫都抢到学校里头去了,现在都这么明目张胆的拉帮结派,打架抢劫,这往后长大了,那还不危害社会啊!你还敢上门来要医药费?六个打他一个,被娃开了瓢那是活该。”王二伯说话也是异常的气愤,他曾经他是当过老师的人,最烦的就是这种家长因为学生打架的事情,上门找茬的大人。“你们回去告诉你们娃,要是以后再让我晓得他们欺负小孩,都不消去上的学了,都背着书包回家打猪草去吧!”
“呵,你当你是哪个?那镇上的初中是你家开的,还是你是校长啊?”其中一个妇女阴阳怪气的说道。其实起先老王揍小孩的时候,她俩也是被吓了一大跳,生怕老王把小海给打坏了,回头要是这个事情再传回学校里,那可就不得了了。老师本来已经说了不能再找小海的麻烦,是她们俩私下觉得气不过,这才上门告状,也不是硬要拿笔医药费,其实也不差那几个钱。但是一听说是自己儿子为了抢钱买烟抽,才跟别人打起来的,这事就更没有上门的底气了。但是王二伯那种趾高气扬的口气,却让她俩都觉得脸上挂不住,非要在言语上讨回来才行。
“我不是校长,学校也不是我家开的。可是县里的教育部长,那还是从我班上毕业的学生。我教出来的学生,都没得一个敢说是在学校里头当众抢劫的。现在是我跟你说这个话,你的娃要是不好好管教一下,迟早有一天,你们当父母的都管不了,到那个时候,就不是我跟你说,而是警察来跟你说了。”王二伯义愤填膺的说道,他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再次回到了他曾经上课的讲台上,只不过这次的对象却成了孩子的家长。
两个妇女不再说话了,至于她俩到底有没有听进去王二伯的话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是因为听说省里教育部长曾经是王二伯的学生,也许是真的在考虑自己家娃未来的前途,真的担心再不管教,会变成“二流子”。但是倒是是因为惧怕前者的关系,还是担心后者的前途,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