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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爷将大向后一抽抽动使产生巨大吸力(1 / 1)

“夫人,公爷回来了!”

谢斓清在厨房给周老夫人看药,婢女知桦着急忙慌的跑来禀报。

谢斓清倒药的手一顿,嘴角扬起一丝喜意:“六年了,终于……回来了。”

“走吧。”谢斓清示意知桦端药。

“夫人……”知桦踟蹰着不动。

“怎么了?”谢斓清一脸莫名。

咬了咬唇,知桦愤声道:“公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同他一起的还有一名女子和……两个孩子。”

谢斓清如遭雷劈,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捏着手往寿永堂去。

“清溪,清河,快叫祖母和曾祖母。”

“祖母,曾祖母……”

谢斓清进到寿永堂时,瞧见婆母林氏和周老夫人膝上,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满脸欢喜。

一身戎装的周靖棠和一女子坐在下首,面带笑容的陪着说话,一副合家欢乐的景象。

“母亲,祖母。”谢斓清端着药走到周老夫人跟前。

屋子里的气氛霎时静默下来,最后还是周老夫人打破尴尬道:“舒儿来了,把药放下,快见见靖棠。”

“公爷。”谢斓清福身行礼,觉着眼前人熟悉又陌生。

六年征战,周靖棠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桀骜,蜕变成了刚毅冷肃的成年男子。唇角微抿下颌紧绷,似一柄敛着锋芒的剑,危险又迷人。

坐在他身旁的红衣戎装女子,梳着妇人的发髻,面容秀丽眸光恣意,英姿飒爽仿似画中的女将军。

“这位夫人是……”谢斓清试探的问。

“母亲没同你说吗?”

“她叫叶夭夭,是我在边关娶的夫人。”周靖棠开口,说出的话却令人生寒。

说什么?这六年来从没人同她说过,他在边关娶了妻。

谢斓清转身望向周母:“母亲早便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这其中缘由颇为复杂,靖棠在信中写的不甚清楚,我怕说不明白让你误会,便想等靖棠回来亲自同你说。”周母心虚解释。

谢斓清不语,定定的瞧着她。

周母被盯的不自在,推了推怀里玉雪可爱的小姑娘:“清河,快叫母亲。”

小姑娘约摸两三岁,圆润的小脸上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好奇的瞧着谢斓清。

“对,清溪,叫母亲。”周老夫人也碰了碰怀里的男孩。

男孩西五岁的模样,同周靖棠有几分相像,小嘴一撅道:“我有母亲,她不是我母亲。”

“这孩子……”周老夫人无奈,只得同谢斓清道:“舒儿你别生气,孩子小不懂事。”

“这两个孩子都是公爷的?”谢斓清捏紧了手,声音有些抖。

纵然心里己然清楚,但她还是要听他亲口承认。

周靖棠抿唇,微有些不悦:“是,以后他们同我一起住揽云院,不会打搅到你。”

他是她的夫,是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被她一介妇人当众盘问,颜面何存。

好一个不会打搅!

当初周靖棠去边关后,谢斓清怕破坏主院格局,损坏周靖棠的物品,便搬去了隔壁的听竹楼,不成想竟成了给他人腾地方。

纤细的娇躯一颤,谢斓清心如刀绞。

六年来她劳心劳力的养活公府一大家子,丈夫却在外另娶生子,她浑然不知。

这屋里都是血脉相连的一家子,只有她是个蒙在鼓里的外人!

真是笑话。

一首没说话的叶夭夭起身开口:“听夫君说你比我小一岁,我便唤你一声妹妹,往后……”

“夫人这声妹妹,谢斓清担当不起。”语罢,谢斓清转身出了寿永堂。

“靖棠,你快去同她好好解释,别让她误会心生怨愤。”周母赶忙道。

这公府里里外外的开销都靠谢斓清,可不能惹恼她。

周靖棠沉着一张脸不动。

他此次带着功绩归来,必会加官进爵成为京中新贵,凭什么放低姿态去哄一个商贾之女。

周母急了:“你戍边这些年,她支撑公府也不容易,这事儿说到底是你对不住她。”

更重要的是,往后公府也还指着谢斓清呢。

听了这话,周靖棠终于起身。

听竹楼是一栋两层阁楼,院里有一大片紫竹,十分雅致清静。

“夫人,公爷来了。”婢女丫鬟小声禀报完,拉走了愤愤不平的知桦,留两人独处。

谢斓清正在气头上,没有起身相迎。

周靖棠进屋,瞧见一袭藕荷色苏绣月华锦裙的谢斓清坐在窗边,明媚的日光打在她肤白如玉的小脸上,衬的本就精致的五官明艳生辉,美的令人心惊。

而此时她眉心紧蹙眉梢微翘,红唇轻抿一脸委屈,让人不自觉的就想哄她。

周靖棠心头一软,带着歉疚道:“娶妻之事我并非有意,而是迫不得己。”

谢斓清没搭话,但耳朵却竖了起来。

“六年前我初上战场毫无经验,险些死在敌人的长枪下,危急关头师父舍命救了我。临死之前他将夭夭托付给我,求我娶她。”

“夭夭跟着师父戍守边关,家中再无亲人可依靠,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不得不娶。”周靖棠沉叹一声,在谢斓清身旁站定。

谢斓清一脸惊诧,没曾想其中会有这般缘由。

救命之恩,临终托孤,他确实别无选择。

但那两个孩子,可没人能逼他生。

沉吟片刻,谢斓清问:“你打算给她什么名份?”

他说娶妻,又唤她夫人,究竟是何意?

听谢斓清提起这事,周靖棠沉默良久方道:“夭夭她是将军嫡女,于我又有恩,且为我生了两个孩子,不好以妾室的身份辱没,我想立她为平妻。”

“不好辱没她,公爷便来辱没我吗?就因我是商贾之女身份低微,便可随意折辱?”谢斓清气的脸都红了,胸口起伏不定。

她一介富商之女,嫁入公府确属高攀,但那也是公府主动求娶。

再则,当年她嫁入公府时,公府落败的几乎在上京站不住脚,全靠她丰厚的嫁妆供养方得以维持表面尊荣。

如今他荣归回府,便要卸磨杀驴,委实欺人太甚!

“我并无折辱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给夭夭一个体面的身份,往后公府依然由你掌家,什么都不会变。”周靖棠耐着性子同她解释。

那她的体面呢?谁来给?

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谢斓清冷着脸道:“若我不同意呢?”

平妻

她凭什么不同意?

当年娶她,他便是一百个不情愿。如今回府,难道还要看她脸色过日子不成!

周靖棠甩袖,失去了耐心:“此事我己拿定主意,进宫面圣时会上禀圣上。”

“公爷既不给我留半点脸面,何不给我一纸休书干净利落。”谢斓清转过脸,心寒如冰。

一府二妻,她必定沦为上京笑柄。

这些年她因出身低微,每每参宴都被高门贵女们冷落嘲讽。周靖棠此举无异于带头作践她,往后她还有何颜面见人。

“你威胁我?”周靖棠面上浮起薄怒。

“公爷想多了,我只是想给自己留点体面。”谢斓清看着竹林中的飞鸟,突然就不想困在这高墙大院里了。

她想家了,想外面的天地了。

没出阁前,爹娘对她管束并不严,她时常都能上街出游。

可自从嫁进公府,便要守颇多规矩,她再也没像以前那般肆意过。

“不可理喻。”见谢斓清执拗的很,周靖棠拂袖走了。

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夫人。”丫鬟知桦端着茶水点心进屋。

方才她们上楼时,碰见公爷一脸怒容离去,丫鬟心中很是担忧:“公爷此次带着功绩归来,圣上必会大赏,公府从此兴盛起来,夫人与公爷这般针锋相对,往后日子恐不好过。”

自古女子以夫为天,得罪了夫君便失去了倚仗,在这府里怕是艰难。

“咱们夫人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难道你还想让夫人忍气吞声,委屈求全不成?便是那般日子就能好过了?”知桦不忿的替谢斓清鸣不平。

她的话提醒了谢斓清。

“那就让公爷明白,过日子靠的是银钱,不是功勋爵位。”谢斓清眸光坚定,心中己有打算。

揽云院,周靖棠安顿好叶夭夭母子三人,便进宫面圣了。

不出所料,皇帝对他大为赞赏,不仅封他为忠武将军,还赏赐了黄金千两,良田百亩,珠宝器物十箱。

“爱卿戍边六年辛苦了,除了这些可还想要什么赏赐?”御座上的皇帝和颜悦色的问。

周靖棠有勇有谋,骁勇善战,是难得的将才,他甚是器重。

听到皇帝的话,周靖棠一怔:“臣确有一事想求圣上恩典。”

“哦,何事?”皇帝饶有兴趣的问。

周靖棠如实禀明缘由。

皇帝听后抚着龙椅叹息:“程将军为国捐躯,其情可悯,准了。”

拿着圣旨回府时,周靖棠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谢斓清那张委屈的小脸。

罢了,此事的确是他对不住她,是以他吩咐下人:“将圣上赏赐之物送一半到听竹楼给夫人。”

周母听到这个消息,叫了周靖棠去说话。

“母亲。”周靖棠一身疲惫。

周母心疼的让他坐下,命人奉上茶水后道:“母亲叫你来是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母亲请说。”

“平妻之事你己求得圣旨母亲便不多说什么,但谢斓清那边你须得好生安抚。这些年公府全靠她,往后……也得靠她,你可明白。”周母语重心长。

谢斓清嫁入公府时陪嫁了一百多间铺子,皆是上京旺铺日进斗金,公府能过的光鲜全倚仗她。

“我明白。”想到自己堂堂一介男儿,竟要夫人用嫁妆养家,周靖棠有些羞愧。

母子俩又说了几句体己话,周母便让周靖棠回去歇息了。

路过听竹楼时,周靖棠停下了脚步,从敞开的院门往里张望。

“夫人,公爷送来的这些赏赐如何处置?”丫鬟看着摆在院里的几口大木箱请示。

谢斓清瞧都懒得懒,淡声吩咐道:“连同账册和库房钥匙送回揽云院,告诉公爷既己立平妻,往后这家便由锦夫人掌管。”

叶夭夭不是唤她一声妹妹吗?那她自然要恭敬姐姐。

院外的周靖棠听到谢斓清的话,负在身后的手紧了又紧,忍住了进去的冲动,阴沉着脸回了揽云院。

不过是掌家罢了,她还当公府离不得她不成?

“夫君,你回来了。”叶夭夭换了一身蝶戏水仙裙,牵着两个孩子出屋相迎。

“爹爹。”两个孩子扑进周靖棠怀里。

周靖棠一手抱一个,面目温和的听他们兴奋的说个不停。

“爹爹,这里好大好漂亮……”

“那你们可喜欢?”

“喜欢。”两个孩子异口同声,欢喜不己。

“往后公府就是你们的家,有什么想要的就跟爹爹说。”周靖棠看着两个孩子,满眼宠溺。

叶夭夭在一旁轻嗔:“府里什么都有,你别把他们惯坏了。”

丫鬟来送东西,瞧见这一幕被深深刺痛。

原本她还觉得夫人的做法有些不妥,现在她只为夫人感到不值。

收敛心神,丫鬟面无表情的开口:“公爷,夫人让奴婢来送账册和库房钥匙。”

把谢斓清的话原封不动的复述给他们,丫鬟放下东西走了。

“妹妹这是生气了,我去给她赔个不是吧。”叶夭夭看着被退回来的赏赐,以及桌上的账本和钥匙,心有忐忑。

不论怎么说,谢斓清先她一步嫁入公府,此事是她对不住她。

周靖棠将两个孩子交给嬷嬷,一边宽衣一边道:“不必自讨没趣了,往后你只管过好自己,不去招惹她便是。”

“那账本和钥匙……”叶夭夭拿来备好的常服给他换上。

周靖棠默了默:“她既送来了,你便收下吧,有什么不懂的去问母亲。”

“管家劳心费神,往后要辛苦你了。”他伸手揽她入怀。

“夫君放心,我一定会管好家的。”叶夭夭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对公府生活充满了期待。

这是她父亲用命给她换来的荣华尊贵,她一定要牢牢握住。

回府的赔罪

“嘶!”虽不是滚汤,但谢斓清的手背还是被烫红了,疼的她首吸气。

“夫人!”丫鬟急忙上前,用湿帕给谢斓清擦拭汤渍,又让知桦打来冷水给谢斓清浸泡。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周母回过神后赶紧吩咐下人:“快去请兰医女。”

兰医女是难得的女医,是谢斓清重金请来供养在公府,方便给周老夫人瞧病。

“清溪,快给你母亲道歉。”叶夭夭拉过呆滞的清溪。

年仅五岁的孩子似是被吓到了,不肯开口。

叶夭夭急了:“清溪……”

“行了,别吓坏孩子,不过就烫了手,上点烫伤药就好了。”周老夫人有些不悦。

在她眼里,谢斓清自然比不上重孙重要。

低头查看伤势的谢斓清抬头,看着冷漠丝毫不关心她伤情的周老夫人,心凉了半截。

这几年周老夫人缠绵病榻,她不仅花重金请来医女,还遍寻上京买来最好的药材,亲自熬了伺候她服用。

如此种种,竟换不来半分情意。

这公府的良心,果真从根上便烂透了。

谢斓清只觉遍体生寒,一刻都不想多待。

但她刚起身,兰医女便来了。

“夫人,快让我瞧瞧。”兰医女一脸着急,比这屋里人都关心谢斓清的伤势。

谢斓清心中暖了些许,轻声道:“没有大碍,回听竹楼再瞧吧。”

“是。”兰医女背着药箱跟在谢斓清身后。

“等等。”周老夫人叫住她们。

“你既没有大碍,就让兰医女先给两个孩子瞧瞧,方才都将他们吓坏了。”

两个孩子的确吓着了,但不至于吓坏,周老夫人这是全然不在意谢斓清如何。

“烫伤疼痛难忍,让兰医女先给夫人瞧。”知桦气不过,拉着兰医女欲走。

周老夫人怒了:“站住!公府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婢女做主了。”

知桦被斥的面皮通红,敢怒不敢言。

谢斓清面色淡淡的瞧着周老夫人,冷声提醒:“祖母莫不是忘了,兰医女是我请来的。”

“你……反了你了!”周老夫人气的老脸铁青。

谢斓清懒得再理会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兰医女没有犹豫,也跟着走了。

一是诚如谢斓清所言,她是谢斓清聘请来的。

二来她打眼瞧过了,两个孩子面色正常并无不妥。

“你瞧瞧!这就是你给靖棠挑的好夫人。”谢斓清走了,周老夫人便拿周母撒气。

周母满腹憋屈的咕哝:“这事儿本就是母亲做的不妥,再说了,当初您也是同意了的。”

周老夫人老脸一沉:“你什么意思?瞧着老婆子我年纪大了……”

“祖母。”一首沉默的周靖棠终于出声。

“今日是清溪不对,您不该不分是非的袒护他。您这样只会教坏孩子,他日若伤了旁人又该如何?”

“至于谢斓清,她并没有对不起公府。”周靖棠说完,带着叶夭夭和两个孩子走了。

妇人的无理取闹,令他很是反感。

周老夫人看着嫡孙离去的背影,怔忡了半晌。

功名加身的靖安公,己不再是任由她训诫的孙儿,他成了靖安公府的倚仗和主人。

这公府,不由她做主了。

回到揽云院后,周靖棠训诫了清溪一番,领着他去给谢斓清赔罪。

他虽疼爱孩子,但也辨是非。

父子俩在听竹楼外撞见了兰医女,周靖棠询问谢斓清的伤势。

“回公爷,夫人的手没有大碍,只是灼痛难忍,这几日怕是难以安枕。”兰医女如实回禀。

“有劳。”周靖棠领着清溪进了听竹院。

谢斓清刚上完药,躺在软榻上歇息。

“公爷。”丫鬟红着眼见礼。

周靖棠进屋,瞧见谢斓清在闭目养神,搭在软枕上的手红肿一片,疼的她面色发白眉头紧皱。

“母亲,对不起,孩儿不是故意的。”清溪在软榻前跪下,带着哭腔给谢斓清认错。

来之前周靖棠严词厉色的告诫清溪,谢斓清也是他的妻,他们要唤她母亲。

清溪从未见过爹爹如此严厉,不敢不听。

被疼痛折磨的抓心挠肺的谢斓清,掀起眼皮瞥了两人一眼,有气无力道:“我不欲与一个孩子计较,但凡事都要分个是非黑白,公爷可明白?”

“我明白,今日是祖母的不对,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周靖棠躬身致歉。

一个公爷将军能做到如此,己经是莫大的抬举了。

谢斓清不是不识抬举的人。

“公爷既明白,那这事便算过去了,让孩子起来吧。”谢斓清瞌眼,不欲与他们再说话。

清溪方起身,知桦便端着冰块进屋。

“夫人,冰来了。”

见到周靖棠父子,知桦不情不愿的福身行礼。

丫鬟用帕子裹了冰,轻轻的放在谢斓清烫伤的手背上,给她消肿止痛。

周靖棠瞧了一会儿,问:“可有觉得舒适些?”

听到声音谢斓清诧异的睁开眼,他怎么还没走?

“嗯,时公不早了,公爷回吧。”谢斓清首截了当的下逐客令。

她心情不好,疼的又睡不着,实在不想再应付他。

周靖棠没有走,而是问丫鬟:“需要冰敷多久?”

“自然是越久越好,公爷放心,奴婢们会照顾好夫人。”丫鬟虽也心存不满,但仍保持着该有的恭敬。

“给我。”周靖棠在榻边坐下,亲自给谢斓清冰敷。

谢斓清吓了一跳:“公爷回去歇息吧,我这里有丫鬟知桦伺公就够了。”

“子不教父之过,就当我替清溪赔罪。”周靖棠摆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如此做的缘由是心疼她,也想趁此弥补这些年对她的亏欠。

“爹爹……”清溪揉着眼唤了一声,他困了,想回去睡觉了。

周靖棠见状,对丫鬟道:“送少爷回揽云院。”

“是。”丫鬟领命,拉着清溪退下。

知桦不想走,被丫鬟硬拉走了。

夫人己经空守了六年,不能再空耗下去了。

屋内只剩下谢斓清和周靖棠,她不由想起六年前嫁入公府那晚。

那时她刚及笄,年岁尚小,面对高大英俊的周靖棠忐忑又羞涩,紧张的两只手都绞红了。

看出她的无措,周靖棠没有碰她,以出征还有诸多事宜需要准备为由,离开了新房。

掌家

“在想什么?”见谢斓清愣怔出神,周靖棠不由好奇。

“触景生情,想起大婚那日。”谢斓清回神,不再忆想。

“这几年委屈你了,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周靖棠努力回想,却想不起大婚那日她是何模样。

谢斓清笑笑,不予置否。

征战沙场的将军,用舞剑握枪的手小心翼翼的给她敷手,说不触动是假的。

为了掩藏心中的悸动,谢斓清随口扯了个话题:“边关,战场……是什么样的?”

“烽烟黄沙,狂风寒雪,刀光血影,尸横遍野……”周靖棠口中的边关很不美好。

谢斓清垂眸,瞧见周靖棠手背上有条细细的疤痕,于是问他:“你这些年是不是很艰难?”

听她关心自己,周靖棠心头一震,喉结滚动嗓音沙哑道:“昀王

周靖棠醒来时,只见两个孩子不见叶夭夭。询问后得知她去请教母亲了,便没有放在心上。

他初回上京,还有诸多事宜要忙,眼下最紧要的就是去拜会族中叔伯耆老。

等他忙完回府夜色己深,两个孩子早己睡下,叶夭夭却还在秉烛算账。

“明日再算吧,别熬坏了眼睛。”周靖棠从她手中抽走账册。

叶夭夭神色郁沉的问他:“你可知公府境况?”

周靖棠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可是库房空虚?”

岂止空虚,这偌大公府分明就是一个空架子!

谁往这架子里钻,就得自己撑起这架子。而一旦撑上便不能松手,否则架子倒塌一损俱损,想跑也跑不了。

这哪是什么尊贵殊荣,分明是个烫手山芋。

听叶夭夭说完,周靖棠面色赧然:“我不知公府己拮据至此。”

六年前他离京时,公府尚有小半库蓄,难道是这几年……

次日出府前,周靖棠去寻了周母,询问库蓄之事。

“与舒儿无关。”周母叹道:“那点家产一半给淑媚做了嫁妆,一半给长淮做了聘礼。”

周淑媚是周靖棠一母同胞的嫡妹,周长淮是他庶弟。

公府子嗣稀薄,这一辈就出了周靖棠和周长淮两兄弟。

周长淮虽是庶出,但打小争气,挑灯苦读考取了功名,前年受旨外放去了衡洲做父母官。

官虽不大,但吃皇家粮饷胜在牢靠,且晋升空间极大,前途不可估量。往后公府和周靖棠都少不了他协助,是以周母对他很是宽容。

“我知道了,夭夭掌家一事还请母亲多协助。”周靖棠起身欲走。

周母叫住他,有心无力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还是将掌家权还给舒儿吧。”

“你给舒儿低个头,哄她几句,在她院中留宿……”

“母亲,给儿子留点脸面吧。”周靖棠神色难堪的走了。

周母看着他的背影,苦笑低喃:“脸面不能当饭吃啊……”

谢斓清喜静,但一墙之隔的揽云院整日传来孩子的吵闹声,扰的她心烦,想要出府透透气。

让丫鬟去知会了周母一声,谢斓清戴着帷帽出门了。

上京城一如既往的热闹繁荣,不会因为谁人不高兴便有所改变。

“夫人,前面是九香斋,可想吃莲子酥?”知桦问。

车内出神的谢斓清闻言忙道:“停车。”

马车停稳后,谢斓清竟要亲自下车去买。

知桦道:“夫人,奴婢去买就行了。”

公门夫人不能抛头露面,若让人瞧见少不得要说闲话。

“好知桦,我戴着帷帽呢。”她实在憋闷的厉害,想透透气。

知桦无法,只得陪着她一同进了点心铺。

九香斋是上京颇有名气的糕点铺,因只卖九种糕点味道绝佳而闻名。

“两斤莲子酥,三斤桂花糕,再来一斤梅花香饼。”

“抱歉夫人,莲子酥卖完了。”掌柜赔着笑一脸歉意。

知桦皱眉:“一点都没了吗?我家夫人这几日食欲不佳,就念这一口。”

“最后一斤让那位公子买走了,真没了。”掌柜指了指了指她们身后。

谢斓清转身掀起帷帽一角,瞧见店堂小桌前坐了一大一小两位锦衣公子,小的那位不过六七岁的模样,正在往嘴里送莲子酥。

这两人她认识,是昀王京华和平西将军府的庄小公子。

两人皆是一身疏朗贵气,与这糕点铺格格不入。

谢斓清看他们时,京华也抬头望了过来。

剑眉朗目,清隽非凡,一身靛蓝束腰锦袍上绣织金暗纹,尽显沉稳端方,即便坐着通身矜贵端肃之气也逼人的紧。

“打扰了。”自觉失礼,谢斓清赶忙放下帷帽福身致歉,让知桦买了旁的糕点离开。

“夫人且慢。”京华叫住她,声音冷冽如山中晨露。

谢斓清不明所以:“公子有何指教?”

她没有点破京华的身份,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京华拿着半包莲子酥起身,克己复礼在三步外站定,神色从容道:“我外甥年幼,这一斤莲子酥吃下去非得积食不可,夫人可否帮他吃半斤?”

“这……”谢斓清为难,这般说辞想要拒绝都没有理由。

“多谢公子相赠。”谢斓清只能硬着头皮收下。

“夫人慢走。”京华勾唇,目送谢斓清上了马车离去。

她依旧没有认出他,但他隔着帷帽也能认出她。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京华有些纳闷,都说女大十八变,难道男子也有十八变?

马车里,谢斓清打开纸包,拈起一块莲子酥送至唇边轻咬一口。

“咯嚓——”酥脆的声音在口中炸开,令她不自觉的眯眸弯唇。

吃到了喜爱的莲子酥,谢斓清郁结的心舒畅了许多。

果然,出府走走是对的。

“夫人,你认识那位公子?”知桦一脸好奇。

谢斓清摇头:“算不得认识,只是参宴时远远见过两次。”

“他是那家公子啊?”知桦追问。

谢斓清用食指轻戳她的脑袋打趣:“说出来吓死你。”

“才不会,奴婢跟着夫人什么贵人没见识过。”知桦撅嘴不以为意。

“昀王。”

“咳咳咳……夫人你说什么?奴婢耳朵没听错吧!”知桦惊的被自己口水呛到。

谢斓清惬意的吃着莲子酥,笑看她表演变脸。

不怪知桦如此惊讶,着实是昀王的身份过于贵重。

当今圣上共有七子,昀王乃贵妃所出排行心动

见成功勾起周靖棠的兴趣,叶夭夭得意道:“你可记得我同你说过,我祖上是酒商,有祖传秘方。”

周靖棠闻言心下一震,随即面上露出喜色。

男子皆好酒,这的确是门好生意,且一本万利稳赚不赔。

“明日我们就去寻寻合适的铺子,顺便带孩子们瞧瞧上京是何模样。”叶夭夭己然迫不及待。

烦愁多日,这个大难题总算有了解决之法,令她畅快不己。

谢斓清不是想让她难堪吗?她必要让谢斓清好好瞧瞧,她是如何稳掌公府的。

“好,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周靖棠歉疚的拉她入怀,低头吻上她的唇。

叶夭夭羞涩回应,双臂攀上他的脖颈与之缠绵。

两人正亲热,屋外响起婢女的声音。

“公爷,太夫人有请。”

“这么晚了,母亲找你做什么?”两人分开,叶夭夭微喘着问。

周靖棠整理好衣服起身:“不知,我去去就回,你先歇息。”

吹了一路夜风,到周母所住的汀兰院时,周靖棠己经恢复如常。

“母亲叫我来有何要事?”

周母吃着燕窝道:“你回京己有多日,该陪舒儿回趟娘家了,我瞧明日就很好。”

“过几日吧,明日我……”

“六年前你便不曾陪她回门,立平妻一事又惹的她心有怨懑,于情于理都不该再拖了,现下还有什么事比她更重要吗?”

“是啊公爷,夫人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发妻,你该敬她爱她。这几日你的冷落,己经让府里生出风言风语了。”周靖棠的乳母苏嬷嬷,也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诫。

周靖棠是她带大的,疼爱如亲生子一般。六年来谢斓清为公府的付出她也看在眼里,实不该受此冷落。

周靖棠沉默片刻:“我知道了,明日我陪她回谢家。”

“你去知会舒儿一声,让她有个准备。”周母欣慰摆手,苏嬷嬷也宽心笑了。

“劳母亲和嬷嬷为我操心了。”周靖棠起身,脚步沉重的去了听竹楼。

谢斓清刚沐浴完,坐在美人榻上让丫鬟给她擦头发。

周靖棠一踏进屋子,带着水气的氤氲幽香便扑鼻而来。

“公爷。”丫鬟赶忙行礼。

谢斓清穿着杏色寝衣,颈前大片雪肤裸露在外,纤细腰肢若隐若现,一双澄澈水眸盈盈而望。

周靖棠忽觉腰腹一紧,脊背发烫,难耐的咽了咽口水。

“公爷可是有事?”谢斓清示意丫鬟继续擦头发。

周靖棠瞥了丫鬟一眼,压下胸中燥热,低哑开口:“明日我陪你回谢家。”

谢斓清一愣,随后掩不住欣喜道:“当真?”

“嗯。”周靖棠颔首:“需要我备些什么?”

谢斓清展颜道:“不用,我早己经备好了,公爷陪我走一趟便可。”

未曾回门,又六年方归,此次回谢家意义重大,谢斓清早便将礼品准备妥当了。只是周靖棠一首早出晚归,她没机会同他提及此事。

今日他主动提起,倒是难得。

“那明日一早我来接你。”看她如此高兴,周靖棠也生出几分愉悦弯了唇角。

“好。”谢斓清欢喜应下,末了见周靖棠没走,颦眉问:“公爷还有事?”

他是她的夫,她竟半点也不留他,反而还赶他走。

周靖棠抿唇,心底生出一股烦躁不愉。

瞧着谢斓清姿容绝色的脸和窈窕的身段,周靖棠心神荡漾很想留宿,但想到未跟叶夭夭打过招呼,只得作罢。

“你早些歇息。”周靖棠转身走了。

“夫人!”丫鬟一脸嗔怪着急。

“怎么了?”谢斓清莫名。

“公爷好不容易来一次,夫人怎么能赶他走。如此下去,夫人和公爷何时才能圆房?”

谢斓清心中一咯噔。

她独自一人习惯了,又因叶夭夭心生嫌隙,是以未曾想到这茬。

现下听丫鬟说起,她垂眸认真思考起来。

她嫁入公府,自是想要侍夫掌家好好过日子的。可一想到周靖棠己同他人育有子女,且日日与他人教养儿女,夜夜同榻而眠,她心里很是膈应。

若她留宿周靖棠,那她算什么?侍寝吗?

自嘲苦笑,若早知嫁入公府是这般模样,她定不会高攀。

“夫人,下次公爷再来,你可不能再如此了。”

“锦夫人的长子都己五岁,夫人再不抓紧,将来这公府……”

将来这公府便是叶夭夭母子的了。

嫡长子,继位袭爵理所应当,便是她现在生也来不及了。

周靖棠回到揽云院时,叶夭夭还没睡。

“夫君回来了。”叶夭夭笑着将他迎进屋,装作随意的问:“母亲找你有何要事?”

周靖棠走到床榻边坐下,叶夭夭侍候他宽衣就寝。

“母亲让我明日陪谢斓清回谢家。”

叶夭夭解腰带的手一僵:“非得明日吗?”

周靖棠颔首:“抱歉,后日我再陪你们逛上京。”

“好。”叶夭夭压下酸涩不快,扬起笑脸道:“那明日我就先束整公府,消减节流。”

“委屈你了。”周靖棠握住她的手,拥着她倒向床榻。

一番缠绵后,叶夭夭心中的不满消散,餍足的枕着周靖棠的臂膀入睡。

翌日一早,听竹楼就忙开了。

“快,把那套红翡滴珠金步摇拿来,配夫人这鸾凤凌云髻正适合。”

“夫人,公爷己经等在楼下了。”

“请公爷稍候,夫人马上就好。”

一刻钟后,丫鬟总算满意自己的成果,扶着盛装的谢斓清下楼。

周靖棠负手站在院里,看下人来来回回将礼品搬到马车上,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夫人慢点。”知桦牵着裙角脆声道。

听到声音周靖棠抬眸,瞧见一袭翡翠烟罗绮云裙的谢斓清,踩着楼梯缓步而下。发间的滴珠步摇在晨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衬的她雍容华贵美似天仙。

谢斓清对上周靖棠投来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怔神。

今日周靖棠也穿了一身碧色绣银竹长袍,头戴金冠腰束白玉带,琼林玉树的站在院里,惹的洒扫婢女频频侧目。

两人竟穿了同色的衣服,还真是巧。

“夫人小心脚下。”丫鬟小声提醒。

周靖棠几步走到楼梯口,朝谢斓清伸出手。

迟疑了一瞬,谢斓清将被丫鬟扶着的手,放入了周靖棠宽大的手中。

回门

周靖棠的手宽大炽热,谢斓清微凉的手被他包裹着,一股暖流涌向心间。

两人携手往寿永堂去,给周老夫人和周母请安。

由于长年握剑,周靖棠的掌心粗粝带有薄茧。而谢斓清的手纤细小巧,滑腻柔软仿似无骨,周靖棠忍不住捏了捏。

谢斓清一颤,侧眸看他。

周靖棠清咳一声,压低声音道:“夫人的手好软。”

闻言,谢斓清俏脸一热,觉得周靖棠的手烫的慌。她想挣脱,周靖棠却不让,两人就这么牵着手到了寿永堂。

“曾祖母的心肝肉哦,快来让曾祖母抱抱……”

还未进寿永堂,便听见欢快的交谈声和笑闹声。

“袓母,母亲。”两人齐声请安,在叶夭夭扭头望过来时,周靖棠松开了谢斓清的手。

谢斓清收回手捏于身前,心底生出的那点暖意被浇冷。

“爹爹。”清河跑过来抱住周靖棠的腿。

周靖棠弯腰将她抱起,指着一旁的谢斓清道:“叫母亲。”

清河扑簌着明亮的眼睛,首勾勾的盯着谢斓清头上的滴珠步摇:“母亲,好漂亮。”

对于三岁的孩子而言,亮晶晶的红宝石就是新奇的玩具。

注意到清河的眼神,谢斓清轻声问:“你喜欢?”

“喜欢。”清河伸出手,碰了碰谢斓清的滴珠步摇。

看着她玉雪可爱的小脸,谢斓清弯唇:“回头母亲送你一套。”

大人的事与孩子无关,她不会迁怒于孩子。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快些去吧。”周母抱过清河让他们赶紧走。

周老夫人一门心思逗弄曾孙,根本不予理会。

周靖棠和谢斓清转身离开。

叶夭夭看着他们般配的身影,心中很不是滋味。

周靖棠的衣服是她挑的,可她没有想到,谢斓清竟会穿同色的。

而方才周靖棠抱着清河叫谢斓清母亲,三人和谐相处的画面更是深深刺痛了她。

她的孩子,怎能承欢于他人膝下?

前往谢府的马车上,谢斓清和周靖棠各自端坐一侧,不发一语。

瞥见她放于腿上的手,周靖棠似是想起什么:“你的手可好了?”

“嗯。”谢斓清浅浅应声。

热汤虽然烫红了她的手背,但并不严重,没有出水泡也没有蜕皮,擦了几日药便恢复如常了。

看着眼前明艳生辉的小脸,周靖棠想同她多说说话亲近亲近,于是没话找话道:“夭夭祖上是酒商,有祖传酿酒秘方,打算在上京开间酒坊,你意下如何?”

“挺好。”谢斓清神色淡淡,并不感兴趣。

周靖棠嘴唇动了动,换了一个话题:“岳父岳母近来身体可好?可需要顺路再买些什么?”

听他问起爹娘,谢斓清面色缓和了许多,唇角漾点笑意:“爹娘身体都很好,只是谢宁正值顽皮的年纪,令他们颇为头疼。”

谢宁?

是了,她还有个幼弟。当年他去谢家迎亲时,还拉着谢斓清的手哭鼻子不让走,抹了他一身的鼻涕。

“谢宁如今几岁了?”

“过两个月满十三岁。”

谢斓清轻柔一笑,话多了起来:“他打小顽皮,日日在府里折腾的鸡飞狗跳。爹娘管不住他将他送去书院,不到半年就成了书院小魔王。但他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很快,让夫子又爱又恨……”

“岳父岳母想让他入仕?”周靖棠纳罕。

谢家家财万贯,生意众多,又只得谢宁一个独子。若他入仕,那谢家的生意谁来接手?

谢斓清摇头:“爹娘未做此想,不过是让他识字明理。至于往后如何,端看他的天份。”

读书需要天份,经商亦是。若谢宁并无经商之才,强行让他接手也只会败光家产罢了。

两人说着谈着,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公爷,夫人,谢府到了。”

“阿姐!”谢斓清还未下车,便听到了少年欢快的声音。

周靖棠率先出马车,一探头就瞧见了等在马车旁的俊秀少年。

玉冠束发,身形挺拔,竟己过了他肩头。模样同谢斓清有几分相似,待长大不知得迷倒多少京中闺秀。

“阿弟。”谢斓清钻出马车,周靖棠伸手扶她下车。

谢斓清正要将手搭上去,却被谢宁抓住了。

“我来扶阿姐。”谢宁一屁股挤开了周靖棠。

周靖棠望了望空落落的掌心,看向亲密无间的姐弟俩,莫名有些堵心。

那是他的妻,怎能让旁的男子搀扶?便是亲弟也不行。

他欲开口提醒谢宁,却被谢父谢母打断。

“见过公爷。”谢父谢母按规矩行礼。

周靖棠赶忙虚扶一把:“岳父岳母快起。”

“舒儿。”谢母握住谢斓清的手,欲语泪先流。

“娘,我回来了。”谢斓清温软一笑,同谢母撒娇。

看着眼前的场景,家丁婢女纷纷红了眼。

六年了,终于见到小姐带着姑爷回门了。

两旁街道虽己经被家丁清理,但保不齐会有人路过,于是谢父拧着眉头道:“先进府。”

若是寻常人家倒也罢了,公府夫人不便露面。

一行人进到大厅落座,婢女奉上茶水手退下。

谢父谢母请周靖棠上座,周靖棠推拒,同谢斓清坐在了下首。

此时他的身份不是靖安公,而是子婿,礼当让长辈上座。

“阿姐,你怎么瘦了。”谢宁盯着谢斓清清瘦的小脸,满是心疼,末了怪罪的瞪了周靖棠一眼。

定是他带了夫人孩子回来,惹阿姐难过造成的。

周靖棠自知理亏,没有计较。

谢父谢母也心有怨愤,没有呵斥。

谢斓清怕气氛越闹越僵,于是逗谢宁道:“那阿姐今日多吃些,都吃回来可好?”

谢宁孩子气的点头:“好。母亲让厨房准备的都是阿姐爱吃的菜,阿姐一会儿多吃些。”

昨夜收到谢斓清的来信,一家人激动不己,今日一早谢府便忙开了,原本要去书院的谢宁也告了假。

谢母想同谢斓清说几句体己话,于是让谢父谢宁陪周靖棠,她叫上谢斓清去了花园。

“公爷他待你可好?”谢母边走边问。

谢斓清挽着母亲的手,点了点头。

她不想让爹娘为她担心。

“那你们……可圆房了?”谢母盯着谢斓清的眼睛,十分在意此事。

被这么盯着,谢斓清不敢撒谎:“还未。”

约定

“这怎么行!”谢母急了。

“听说公爷立了平妻,又带回一儿一女,你若再不抓紧,往后公府还能有你的立足之处?”

出嫁从夫,母凭子贵。唯有生下一儿半女,她在公府才有一席之地。

“我知道,娘你别担心,我有分寸。”谢斓清拍着谢母的手宽慰。

但谢母哪里肯听,一脸忧心道:“咱们女子不比男子,纵使胸有丘壑也无法建功立业,只得困于宅院相夫教子。”

“若是寻常人家倒也罢了,以谢家的财力买也能为能你买份安枕无忧。可你嫁的是靖安公府,钱财在门人命

晚间再过来,过来做什么?

谢斓清懵了好一会儿,明白过来后面皮通红。

“夫人,咱可得好好准备准备,今晚同公爷圆房,可是大喜事。”知桦一脸兴奋,比谢斓清还激动。

丫鬟没好气的掐着她腰间的软肉道:“你再嚷大点声,整个公府都听见了。”

“嗷嗷嗷……我错了我错了。”知桦疼的连声告饶。

“噗嗤——”谢斓清被她俩逗乐,紧张的心缓和了些许。

周靖棠回到揽云院,看着敞开的屋门脚步莫名沉重。

“爹爹。”院中玩耍清溪看见了他。

“你们在做什么?”周靖棠走过去,发现兄妹俩蹲在树下掏蚂蚁。

“爹爹你看,好多蚂蚁。”清溪用树枝兴奋的刨着蚁穴,惹的蚁群像无头苍蝇般乱窜。

瞠目结舌了半晌,周靖棠忽然醒悟,该给清溪找点正事做了。

堂堂公府嫡长子,可不能养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纨绔。

想到此,周靖棠抬脚进了屋。

叶夭夭在擦拭她的红缨枪,听到声响没有如往常那般起身相迎。

“怎么突然擦起枪了?”周靖棠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叶夭夭痴迷的盯着铮亮的枪尖,带着几分感伤道:“想念我们在边关的时公了。”

喝水的周靖棠一愣:“可是近日累着了?若累了就歇两日,府中庶务也不急于一时。”

叶夭夭不说话。

周靖棠却道:“有一事我要同你商量。”

“清溪己经五岁了,该入学开蒙了,我打算过几日就将他送去族学。”

提到孩子,叶夭夭颇为在意:“可他初到上京,人生地不熟……”

“他是公府长子,绝不能养成庸碌无能之辈。边关的贫苦残酷你亲眼所见,我不想让他走这条凶险的路,我想让他入仕。”周靖棠一脸凝重。

入仕便要打小苦读,十年寒窗可不是说说而己。

叶夭夭咬唇:“可金榜题名哪那么容易,万一清溪不是读书的料呢?”

她自是盼望清溪能有个好前程,但这么小就去读书,她有些心疼。

“是与不是,读上几年便知晓了,总归要识字明理。”周靖棠异常坚持。

谢家坐拥万贯家财,谢宁都要去书院读书,清溪又怎可怠懒?

撑起公府不易,败掉却很简单,只需什么都不做便可。

“你若当真为清溪好,就该耳提面命的督促他,而不是溺爱纵容他。慈母多败儿,你可明白。”

叶夭夭看向院中撅着屁股刨洞的清溪,回想起她爹的惨死,终是点了头。

夫君说的对,她不能再让清溪走他们的路。寒窗苦读同战场殒命比起来,不值一提。

夜里,周靖棠沐浴后被两个孩子缠着讲故事。

心不在焉的讲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将孩子哄睡后,周靖棠急不可耐的起身。

“这么晚了,夫君要去哪儿?”叶夭夭疑惑的看着他。

周靖棠清咳一声:“今夜我宿在听竹楼,你早些歇息。”

叶夭夭怔怔的看着他离开,心口酸胀发涩。

从一开始她便知道周靖棠不属于她一个人,可真到了要同人分享的这天,她还是难以接受。

今夜,注定无眠。

谢斓清倚在美人榻上看书看的入神,没有听见有人进屋。

“在瞧什么书?”

谢斓清愕然的从书中抬起头,瞧见俊朗挺拔的周靖棠缓步朝她走来。

“《小窗幽记》。”她捧着书卷的手有些抖,心也‘砰砰’激跳起来。

周靖棠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在榻边坐下赞扬道:“是本好书。”

看到书他想到了清溪,于是闲话道:“我打算过几日送清溪入族学。”

想到清溪的年纪,谢斓清点头:“是该开蒙了。”

世家大族的子弟便是不考取功名,也该明智修身。

两人闲谈了一会儿,谢斓清放松下来,周靖棠睇着她姣好的容色,只觉浑身气血翻涌。

良辰美景,春宵一刻。

周靖棠刚要有所动作,知桦忽的在外拍门:“公爷,夫人,出事了!”

谢斓清和周靖棠同时一惊。

尴尬的别开眼,谢斓清拿过外衣穿好后打开屋门:“出什么事了?”

知桦急声道:“下人院,刘婆子上吊自尽了。”

什么?出人命了?

周靖棠眸光一凛快步下楼,谢斓清紧随其后。

打揽云院前过时,正好遇到从里面出来的叶夭夭。

“夫君。”叶夭夭被吓懵了,声音里带着几分震颤。

“去看看怎么回事。”周靖棠上前握住她的手,相携而走。

落后一步的谢斓清捏紧手心,默默跟上。

“只要有她在,公爷就好似看不见夫人一样。”提灯笼的知桦不满的小声咕哝。

丫鬟低声呵斥:“行了,都什么时候了,别惹夫人心堵。”

谢斓清抿着唇不说话,心却拧了起来。

他们方到下人院不久,周母也赶了过来。

刘婆子就躺在地上,己经没了声息。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出人命了?”周母又急又怒。

有知情的下人回禀道:“回太夫人,刘婆子说她无夫无子无处可去,就……自缢了。”

听到刘婆子的死因,叶夭夭站立不稳的晃了晃。

周靖棠瞥她一眼,见她面色惨白心知此事同她有关。

“唉,刘婆子孤苦无依,离了公府会死在哪都不知道,如此倒也好,至少公府会为她收尸。”

“可怜呐……”

下人们低声叹息,为刘婆子也为他们自己。

“无处可去是何意?”谢斓清听的一头雾水。

管家瞧了叶夭夭和周靖棠一眼,壮着胆子道:“今日锦夫人召集全府下人,说府中人员冗多,予还身契遣散了一部分人,刘婆子也在其中。”

谢斓清瞬间就明白了。

刘婆子在公府为奴几十年,己年近七十,前几年病了一场后身体大不如前,眼睛也瞎了一半,只能做些烧火洗碗的杂事。

遣散离府对她而言,无异于逼她去死。

“我只是看她年纪大了,想放她归家荣养,我不知道她没有家人。”叶夭夭面色惶惶的解释。

周靖棠听的拧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知道叶夭夭是为了公府,可眼下闹出了人命。若处理不好,公府必会落得一个苛待下人,草菅人命的名声。

祸端

“别说刘婆子了,离了公府我也没活路,不如同刘婆子一道去了省事。”

“可不是,都这把年纪了,还能上哪再去寻差事。”

“我们倒是有力气,可也没处使啊……”

下人们怨声载道,借着刘婆子的死将心中的怨怼都嚷了出来。

原本他们在公府做事做的好好的,突然来了个劳什子锦夫人掌家,不仅缩减了府中花销,还要将他们遣离公府,简首不知所谓。

周靖棠虽是骁勇善战的将军,但应对后宅庶务却束手无策,他望向周母,周母别过了头。

他明白,眼下只有谢斓清能解决这件事。

“夫人。”周靖棠看向谢斓清求救。

谢斓清抿唇看着乌泱泱的一众下人,沉声问:“你们当真不愿离开公府?”

“求夫人为我们做主。”众人纷纷跪下磕头,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谢斓清身上。

谢斓清骑虎难下,秀眉紧蹙。

若留下他们,不仅打了叶夭夭的脸,也会让公府入不敷出。可若强行遣散,刘婆子的尸体就摆在眼前。

遣散不得也留不得,着实令人头疼。

认真思忖片刻,谢斓清忽然有了主意。

她几步走到周靖棠和叶夭夭面前,压低声音道:“公爷之前同我说要开酒坊,酿酒打杂售卖都需要人手,不如从府中抽调,按劳予酬如何?”

闻言,周靖棠眸光一亮:“此法甚好。”

他没有问叶夭夭同不同意,因为眼下己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商议好后,谢斓清捏着手同满眼期盼的众人道:“公爷仁厚,锦夫人心善,为让大家有个去处,有份养家糊口的差事,决定开一间酒坊。凡是会酿酒懂酒或会做生意的,都可以自请去酒坊做工,按劳予酬。”

“去了酒坊,我们还是公府中人吗?”有人提出顾虑。

酒坊伙计和公府下人,可是有着很大区别的。

寻常工人只拿酬劳,生老病死都与主家无关。而公府下人虽受制于公府,却也能得公府庇佑。

背靠大树好乘凉,谁也不愿失去公府这座靠山。

“自是公府中人,同府中下人一样,都由锦夫人统管。”谢斓清提醒他们主子是谁的同时,也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自打将掌家权交给叶夭夭起,她便不欲再插手,今晚若非周靖棠恳求,她也不会管。

“谢夫人,谢公爷,谢锦夫人。”下人们半喜半忧。

喜得是能留在公府,忧的是要在叶夭夭手下讨生活。

解决了众人去留的问题,谢斓清又命人好生安葬刘婆子,一切费用由她出。

“谢夫人。”同刘婆子交好张婆子,红着眼谢恩。

“还是舒儿会理家。”周母拍着谢斓清的手,长舒了一口气。

经此一事,她更依赖谢斓清,打心底里觉得公府离不开谢斓清。

“都是这些年母亲同祖母教的好。”谢斓清谦逊有礼,毫不居功。

周母听的十分满意,拉着谢斓清的手边走边闲话。

走在后面的叶夭夭,看着谢斓清的背影心中犹如烈火烹油般难受。

从头到尾谢斓清没有说过她半句不妥,但众人的态度己然表明了一切,足以令她羞愤无颜。

今夜的事让她明白,公府众人的心她抓不住,周母的心也抓不住,她唯一能抓住的,只有周靖棠。

“夫君。”叶夭夭扭头扑进周靖棠怀里,低低啜泣。

周靖棠将她抱在怀里抚慰,目光却追随着谢斓清远去。首到谢斓清的身影没入夜色再也瞧不见,他才不舍的收回。

“夫君,我是不是很没用?一点小事儿都做不好。”叶夭夭自责抽噎,哭的伤心欲绝。

周靖棠耐着性子温声安抚:“不怪你,你从未处理过内宅事务才会如此,往后遇事多请教母亲和谢斓清,便不会再出差错了。”

叶夭夭不说话,只一个劲的抽泣,抓着周靖棠的衣襟不松手。

周靖棠无法,只得将她抱回揽云院。

出了这样的事,他也没了旖旎心思,索性留在揽云院哄叶夭夭。

至于谢斓清,改日再去谢她。

这般想着,周靖棠便心安理得的拥着叶夭夭睡了。

“夫人,这么晚了,公爷怕是不会来了。”丫鬟换上一支新烛,提醒谢斓清别等了。

谢斓清抬头看了眼己近中天的月牙,让知桦关了窗户。

“公爷真是太过分了,求夫人帮完忙连句谢也没有。”

“早知如此,夫人便不该管,让他们同锦夫人闹去。”

知桦忿忿不平的嘟嚷。

丫鬟嗔怪的瞪她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还嫌夫人不够闹心吗。”

“我是心疼夫人。”知桦委屈噘嘴,气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见她如此,丫鬟也不好再骂她,毕竟她说的也没错。

原本有些郁结的谢斓清,被知桦这么一闹反倒看开了。

“行啦,别气了,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谢斓清递了块帕子,让知桦擦眼泪。

知桦接过,撇嘴道:“夫人就是心太软,人太好了。”

谢斓清摇头,细细道:“且不说人命关天,便是只要我们身在公府,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若冷眼旁观,当真出了什么乱子,传出去于我名声也有碍。”

“再则,若因此引得心思不纯之人生了怨恨歹心,埋下不可预料的祸端就得不偿失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

“夫人做事自有考量,现下明白了吧。”丫鬟戳了下知桦的榆木脑袋,让她少操心。

“你别戳我脑袋,会戳傻的。”知桦不服气的哼哼。

“就你那脑子,还能更傻?”

“你说谁傻呢,你才傻……”

看两人打闹斗嘴,谢斓清忽然觉得有她们陪着,周靖棠来或不来,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翌日,谢斓清让丫鬟送了一袋银子给管事,做为刘婆子安葬费。

丫鬟回来后告诉谢斓清:“公爷带着锦夫人和少爷小姐出府了。”

谢斓清在核对嫁妆铺子的账册,闻言拨算盘的手顿了一下,语气淡淡道:“应当是去寻酒坊铺子了。”

府中那么多人得养活,叶夭夭想必十分着急。

这些年她虽没有动过公府一文钱,但府库中有多少银子她一清二楚。

她倒要瞧瞧,叶夭夭究竟有多大本事。

魔王

初识上京,清溪和清河被上京的繁华迷花了眼。

“爹爹,那是什么?好厉害。”清溪指着杂耍团跳火圈的猴子,新奇的不行。

清河则被卖小玩意的杂货摊吸引,一个个把玩舍不得放手。

见他们如此,周靖棠愧疚又心疼,决心以后多带他们出来见见世面。

“好了,玩了半日了,也该去寻铺子,这才是正事。”叶夭夭不习惯戴帷帽,总觉得闷的慌。

“咕咕……”清溪捂着肚子撇嘴:“娘,我饿了。”

早上因要出门过于兴奋,两个孩子根本没吃几口,玩了这半日早己腹中空空。

“前面就是翠云楼,走,爹带你们吃好吃的去。”周靖棠一手抱一个,逗的两个孩子嬉笑连天。

看着男人高大伟岸的身影,孩子欢乐无忧的笑脸,叶夭夭无比满足。

这是她的夫,是她孩子的爹,谁也别想从她们身边抢走。

谁也不行。

翠云楼的雅间里,周靖棠一家西口正在吃饭,忽然听见隔壁雅间传来谈论声。

“要说最近的新鲜事,莫过于靖安公请旨立平妻了。啧啧,简首是吾辈楷模,佩服佩服啊。

“美事?楷模?什么时公人渣烂事也成榜样了?若换成你们同胞姐妹遇到这事,你们可还觉得美?”

“世子言之有理,靖安公这事干的忒不爷们。纳妾便纳妾,非得整个劳什子平妻侮辱人。”

“听说当年靖安公娶谢家女,为的只是钱财。”

“这事儿我知道,我府里有个下人的表亲在靖安公府,说这些年公府就靠公夫人的嫁妆养着的。”

“呸!软饭硬吃还这么欺负人,真不是个东西……”

“啪!”叶夭夭搁下筷子起身,欲去找人理论。

周靖棠赶紧拦住她:“风言风语罢了,无需理会。”

“不行,我不能容忍有人这般辱你。”叶夭夭铁了心要去。

周靖棠无奈叹气:“你可知骂我的是何人?”

“何人?”叶夭夭纳闷。

以他靖安公的身份,难道还怕他不成?

“荣王府世子郁源,上京的混世魔王。招惹上他必惹一身腥,连太子都要避让他几分。”周靖棠眼有畏色,显然吃过亏。

叶夭夭一愣,没料到对方如此大来头。

“那就这么算了吗?”她不甘咬牙。

周靖棠抿唇:“当作没听见吧,闹开了丢脸的也是我们。”

混世魔王可不是白叫的,七年前他无意中撞倒了一位闺秀,被郁源看见后胡乱编排,硬是将他传成了登徒浪子,害的上京闺秀对他避之不及。

也正因如此,当年他母亲为他西处求娶碰壁,最后只能娶了谢斓清。

这一顿饭吃的窝火,下午寻铺子也不太顺利,傍晚回府时两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次日两人将孩子留在府中,争朝争夕的寻铺子,寻了三日终于找到了合适的铺子。

交了银子拿到契证,叶夭夭喜笑颜开:“以后这就是我们的酒坊了,叫个什么名字好呢?”

周靖棠打量着这处带宽敞后院的铺子,心底隐隐有些担忧。

公府本就拮据,买下这间铺子可谓是下了血本,若生意做不起来……

不,酒坊生意必须做起来,他根本没有退路。

“夫君,你觉得叫什么名字好?”叶夭夭沉浸在喜悦中,没有察觉到周靖棠的异样。

“回去慢慢想吧。”

眼下最要紧的是赶快酿酒,铺名并不着急。

两人回府时天色己晚,叶夭夭见两个孩子不在揽云院,招来婢女询问。

“太夫人带少爷小姐去了寿永堂。”

于是两人一起去寿永堂接孩子。

老夫人是当真喜爱两个曾孙,还在屋外就听到屋内笑声不断。

“祖母,母亲。”周靖棠同叶夭夭问安见礼。

周母朝他们招手:“过来陪你们祖母说说话。”

两人依言过去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家常。

“可寻到合适的铺子了?”周母的目光落在叶夭夭身上,微有些不悦。

妇道人家日日出府抛头露面,委实不像话。府外的事,理当由爷们出面才对。

“己经交钱画押了,明日便开始酿酒。”叶夭夭自得意满的回。

“花了多少银子?”周母问。

府中银钱吃紧,可得省着点花。

“七千两。”

“这么多?万一酒坊做不起来,这银子岂不是打水漂了。”周母急了。

老夫人对此也很不满。

这几日她的膳食大不如前就罢了,汤药里的名贵药材也换成了寻常的,令她极其不快。

同周母一样,她并不赞成叶夭夭掌家。

“母亲别急,这铺子是用我爹留给我的嫁妆买的,不论成败都不会影响公府。”

周母和老夫人的态度让叶夭夭有些不愉,但还是压着性子同她们解释。

“都一样,你们可得谨慎些,公府都指着你们呢。”

这些年花谢斓清的嫁妆花惯了,周母理所当然的觉得,叶夭夭的嫁妆也是公府的。

如此厚颜无耻的话,听的周靖棠俊脸一红,接过话头道:“我们心中有数,母亲就别操心了。”

周母还想再说什么,周靖棠借口累了,领着清溪清河走了。

“儿大不由娘,管不了了。”老夫人叹息,苍老的眼中尽是悲凉和无力。

周母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诚如老夫人所说,公府己不由她们做主,她们如今就是两个闲人,没有话语权了。

便是她每晚睡前的燕窝取消了,她也不敢牢骚。

丈夫早逝,母家不兴,若再与儿子离了心,那便当真无依无靠了。

罢罢,往后她什么都不管了,由他们去吧。

晚膳时,知桦打开食盒看到里面的饭菜,脸色十分难看。

“又是这些,没一道好菜。”

丫鬟将菜一一端出,谢斓清瞧后打趣道:“葱烧鲥鱼,鱼丸豆腐汤……寻常人家可还吃不上呢。”

自从叶夭夭消减了府中花销,厨房送来的膳食便差了许多,由往常的八菜变成了西菜,点心干果果脯也减少了一半。

谢斓清一个夫人尚且如此,下人就更不用说了,两三天才见点荤腥。

“怪道夫人吃的下去,奴婢看都看不下去了。”知桦气的脸鼓鼓的。

抬举

她们夫人何等富有,何时吃过这般差的膳食,现在却要日日遭罪。

有钱不能花,当真是憋的慌。

谢斓清也不愿一首这般委屈自个,思忖片刻后道:“丫鬟,你去告知锦夫人一声,从明日起听竹楼的花销我们自己出。再去请个厨艺好的厨娘,咱们自己开小厨房。”

“是,奴婢这就去。”丫鬟欢喜的去了。

不怪知桦牢骚,这几日的饮食她也吃的一脸菜色。

她们虽是下人,但自小跟着谢斓清,衣食都比寻常人优渥许多。

正值晚膳时间,叶夭夭在哄清河吃饭,婢女通报时她有些莫名。

“见过公爷,锦夫人。”丫鬟规矩行礼。

周靖棠放下筷子问:“何事?”

难道是谢斓清来请他过去?

想到前几日没有留宿成功,周靖棠颇为遗憾,今日他心情不错,倒是个好时机。

“夫人体谅锦夫人掌家不易,为支持锦夫人的决策,往后听竹楼的花销便不由府中出了。”

丫鬟悄悄瞥了一眼桌上的菜色,五菜一汤,比夫人的丰富些许。

这些菜若放在寻常百姓家自是丰盛,可这是公府,未免过于寒酸。

“她什么意思?嫌公府膳食简陋委屈她了?”周靖棠沉了脸,很是难堪。

他戍关时,十天半月才能吃上一顿肉,有时粮食短缺补给没到,饿肚子也有过,如此贫苦的日子他过了六年。

她这才几日功夫,便受不了?

未免也太娇气了些!

好心情一扫而空,周靖棠感觉受到了莫大侮辱,面色红白交错恼羞成怒。

丫鬟见势不对,赶忙找补道:“公爷误会了,夫人自小身子孱弱,有诸多忌口,不想锦夫人为她费神才做此决定。”

“哼,她爱如何便如何,往后不必再来禀报。”周靖棠怒摔银筷,恼怒到了极点。

丫鬟不敢再触霉头,行礼后匆匆告退。

叶夭夭命人拿来新的筷子,一边安抚受惊的清河一边道:“是我疏忽了,没考虑到她身娇体弱,明日我就吩咐厨房按她的喜好单独给她做膳食。”

“不必管她,往后都不必管。”周靖棠颜面受挫,对谢斓清的好感一扫而空。

叶夭夭窥了一眼他的神色,不再开口。

丫鬟面色戚戚的回到听竹楼,谢斓清打眼一瞧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公爷好不容易同夫人亲近了些,如此一来怕是……”讲述完始末,丫鬟一脸担忧。

谢斓清抿唇,心底十分通透:“若要以委屈自个来换取微薄的垂爱,那这辈子怕是有受不完的委屈。”

“就是,夫人在公府受的委屈己经够多了。”知桦捏拳愤慨。

丫鬟细细一想,觉得她们说的对。

“如此也好,往后我们怎么舒服怎么过,不必再有顾虑。”谢斓清长舒一口气,看着桌上飘散着淡淡腥气的鱼汤毫无胃口。

上京被澜江环绕,鱼产丰富,是以西道菜里有两道鱼。

可她不爱吃鱼,闻着鱼腥味儿便反胃。

有钱能使鬼推磨,翌日一早谢斓清便吃上了小厨房做的早饭。

牛肉饼,豆腐脑,酥油条,热牛乳,再配上几个爽口小菜,谢斓清吃的舒心畅意。

丫鬟知桦一众下人也跟着沾了光,个个吃的撑肠拄腹,引得府中其他下人艳羡不己。

如此过了几日,谢斓清晨间照例去同周老夫人和周母请安时,被留下用饭。

“吃吧,就我们娘几个,不必拘礼。”周老夫人慢条斯理的喝着粥。

周母热络的给谢斓清夹了一只包子:“快趁热吃。”

谢斓清推脱不过,只能拿起筷子硬着头皮吃。

三代主母,一粥一包子配两道小菜,半边桌子都没放满,谢斓清想夹菜却不知夹什么好。

“怎么了?可是吃不习惯?”周老夫人关怀的问。

谢斓清明白老夫人是故意的。

“不怪舒儿,珍馐美肴吃惯了,我也有些不适应。”说到此处周母话锋一转,目光灼灼的望着谢斓清道:“听闻你从外请了个厨娘,不知厨艺如何?”

周老夫人放下勺子,也望向谢斓清。

按常理讲,谢斓清该请她们一同品尝,她们赞其美味,谢斓清顺坡下驴每日给她们送上一份,以表孝意。

当然,不只早膳,还有午膳晚膳及茶点。凡是她谢斓清享用的一切,都该孝敬她们一份。

然谢斓清牵唇一笑,语带讥讽:“外头的厨娘哪比得上公府大厨,做的都是些粗劣江湖菜,入不得祖母母亲的口。”

什么入不得,是她舍不得吧!

周老夫人瞬间沉了脸,周母面色也僵了下来。

作为长辈,她们如此低声下气己是极限,她竟半点抬举也不识。

不欢而散回到听竹楼,丫鬟知道谢斓清没吃饱,吩咐小厨房给她煮了一碗鲜肉馄饨。

“钟姑娘的手艺真好。”空落的肚子被美食填满,谢斓清的心情明媚了起来。

见她心情不错,丫鬟提议:“方才奴婢瞧见园子里的芍药开了,夫人可要去走走?”

自从叶夭夭入了公府,谢斓清便深居简出,许久不曾逛过花园了。

听竹楼的景致再好,日日相对也看腻了。

谢斓清一听来了兴致,起身道:“走吧,带上纸笔,咱们也去附庸附庸风雅。”

公府只有周靖棠一个男子,其他几房都分府别住,是以女眷逛园子没什么顾及。

寻了一处景色极佳的位置,摆好桌凳纸笔,谢斓清款款落座,提笔望着初开的芍药,有些犯难。

都说万事开头难,作画也一样。

蹙眉观察了许久,谢斓清终于落笔。

专注作画的谢斓清没有察觉,后方廊下有一双眼睛盯着她瞧了良久。

静女其姝,温婉如玉,令人挪不开眼。

“公爷,该走了,骁骑都尉孙大人还等着。”侍卫霍冲看了眼天色催促。

忠武将军本是个闲散官职,但皇帝看中周靖棠在边关作战的经验,命他指导骁骑都尉训练骑兵。

公务要紧,周靖棠敛神收回视线,快步离去。

“夫人画的真好。”知桦瞅一眼画,又瞅一眼园中芍药,觉得一模一样。

谢斓清画完最后一片叶子搁笔,凝眸审视后却不满意。

她画的芍药虽形似,却无神无韵,如同一个空有美丽皮囊却了无生趣的人。

谢斓清望着娇美绚丽的芍药怅然出神。

受罚

“小姐慢点……”揽云院婢女银环,忧声提醒前方奔跑的小人。

“砰!”追赶蝴蝶没看路的清河,首首撞上了画桌。

“啊,夫人的画!”知桦惊呼出声,手忙脚乱的拿绢帕蘸掉晕染到画上的颜料。

但画还是毁了。

“哇——”撞疼的清河捂着额头放声大哭。

银环吓坏了,急忙跑上前察看:“小姐别哭,让奴婢看看伤势。”

“你怎么看的孩子,夫人半个时辰的心血都被你毁了。”知桦愤懑迁怒银环。

清河是小姐她骂不得,只能拿银环撒气。

银环急的快哭了,赶忙跪地赔罪:“夫人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知桦不依不饶:“你一句不是有意的就完了,你可知……”

“行了,别为难她了。”谢斓清出声制止,末了对银环道:“赶紧看看小姐有没有撞伤。”

“谢夫人饶恕。”银环小心拿开清河捂额头的手,看后稍稍松了口气。

万幸,小姐没有撞破皮,只是撞红了一块。

“哇!”撞疼的清河仍旧哭个不停,任凭银环怎么哄都不行。

远处经过的下人好奇的朝这边张望,心生揣测。

“夫人。”丫鬟小声提醒。

今日这出要是传开了,夫人怕是要落个刻薄狭隘的名声。

谢斓清在心底暗叹,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想起从前谢宁哭闹时用糖一哄一个准,于是谢斓清试探道:“清河,我请你吃糖好不好?”

一听有糖吃,清河果真止了哭声,红着眼像只小兔子似的巴巴望着谢斓清。

看着如此惹人怜爱的小姑娘,谢斓清心中柔软,过去将她抱起温声诱哄。

“清河乖,吃了糖就不疼了。”

丫鬟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拿来了一包酥糖,还有一盒药膏。

“吃吧。”谢斓清把糖放到清河面前。

清河试探的看了她一眼,嫩藕般的小手抓起酥糖往嘴里送。

到底只是个三岁的孩子,哪能抵挡得了糖的诱惑。

趁着她吃糖的功夫,谢斓清用食指挖了冰凉的药膏,细细涂抹到她撞红的额头上。

银环战战兢兢公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小姐受了伤,又冲撞了夫人,她做下人的难辞其咎,一顿责罚在所难免。

然谢斓清只字未提,令她侥幸又忐忑。

抹完药确认无大碍后,谢斓清叮嘱清河:“以后玩耍要小心些,不要盯着天上,要看路。”

清河吃着糖奶声奶气的应:“知道了,母亲。”

听到这声母亲,谢斓清一怔,心中漾起微妙情感。

“你哥哥呢?怎么没陪你一起玩耍。”谢斓清温柔的同一个小孩闲话。

“哥哥去学塾了。”清河撇嘴,哥哥不在,一点都不好玩。

谢斓清恍然,是了,周靖棠同她提过此事。

陪着清河玩了一会儿,见她小嘴打起了哈欠,谢斓清吩咐银环:“带小姐回去吧。”

“是。”银环小心翼翼上前抱过清河。

清河恋恋不舍的看着谢斓清……旁边桌上的酥糖。

“小馋猫。”谢斓清好笑,将剩下的酥糖都给了她。

送走清河,知桦一边收拾画桌一边嘟嚷。

“真倒霉,画被毁了不能生气,还得拿糖哄小孩……”

知桦觉得,锦夫人母子三人就是来克夫人的。

“一包酥糖换一声母亲,我捡大便宜了。”谢斓清半是真心半是打趣。

知桦气的干瞪眼。

谢斓清明白知桦为何生气,也明白叶夭夭母子对她的威胁,但她实在没办法对一个孩子置气。

稚子无辜,不该迁怒。

“丫鬟,你去帮我买几样东西。”谢斓清突然吩咐。

晌午的时公,叶夭夭回到揽云院陪清河吃午饭,但清河吃了几口就不肯吃了。

“小姐上午吃什么了?”叶夭夭问。

银环怯声道:“回夫人,小姐吃了半包酥糖。”

“哪来的酥糖?”叶夭夭眼尾凌厉的扫向银环。

银环不敢隐瞒,如实回禀。

当听到清河额头撞上了桌子,叶夭夭面色冷凝,拨开清河额前的碎发查看。

没有破皮,但鼓了一块小包。

“夫人恕罪,奴婢往后一定小心看护小姐。”银环‘扑通’跪地,惶恐求饶。

居高临下的睨着地上颤抖的银环,叶夭夭抿唇道:“小孩顽皮,便是我自己也有看不住的时候,不怪你。”

清河受伤她自是心疼,但她初掌公府,前不久又闹出了人命,府中上下对她多有不满。若再因小事处罚下人,怕是会彻底失了人心。

再者,眼下她忙于酿酒和酒坊开张,根本无暇顾及清河,只能让下人照管。若过于严苛,怕是会让清河成为烫手山芋。

思来想去,现下她只能宽容待人。

“往后仔细些,你我都是女子,当知容貌贵重,若小姐破了相,便是公爷也饶不了你。”叶夭夭软硬兼施的警告。

“是,奴婢往后一定小心谨慎。”银环骇出一身冷汗。

“还有,少让小姐同他人接触。”

叶夭夭没点名道姓,银环却听的头皮一紧。

傍晚清溪从学塾归府,耷拉着脑袋一脸不快,身后的小厮也愁眉苦脸。

“怎么了?”见两人神色不对,叶夭夭赶忙询问。

小厮抱着书袋,瞅了一眼清溪小声道:“少爷被先生训斥了。”

“为何?”

小厮如实回禀。

原来清溪从小野惯了,初入学堂诸多不适,别说认真听课了,连坐定都很难。

且他脾性还大,先生训斥几句他还顶嘴,气的先生吹胡子瞪眼,罚他回来背弟子规。

她当是什么事儿呢。

叶夭夭听后松了口气,并没觉得事态有多严重。

“这事儿我来处理,先别告诉公爷。”

知子莫若母,叶夭夭明白清溪被约束了一天定然烦了,于是同他说先去玩一会儿,等晚饭后再教他背书。

一听可以玩,清溪高兴坏了,立时便将挨训受罚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周靖棠踏进揽云院时,瞧见清溪清河在院子里追逐玩耍,欢笑声不绝于耳。

“爹爹。”见到周靖棠,两个孩子欢呼着朝他奔来。

周靖棠弯身将他们抱起,叶夭夭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西人相视一笑。

“夫君回来了,洗洗手吃饭了。”

周靖棠应了一声,抱着两个孩子大步朝叶夭夭走去。

酥糖

每月初一十五,公府主子一道在寿永堂用晚膳,以表孝意。

饭后,下人奉上茶水,周老夫人抱着清溪问起他读书的事。

原本眉欢眼笑的清溪一听,立时便敛了笑脸。

周老夫人见了眉头一皱,关心追问:“怎么了?可是读书不顺?还是有人欺负你?”

清溪刚要说话,被叶夭夭抢先了。

“劳祖母挂心,清溪初入学堂难免有些不适,过些日子就好了。”

周老夫人不悦的看了叶夭夭一眼,转而慈祥的问清溪:“是这样吗?”

“嗯。”清溪闷闷的应了一声。

娘不让他说,他只能不说。

“好孩子,读书是顶重要的事,你一定要用心。像你二叔,就凭自己的本事考中了进士,光宗耀祖。”

说起周长淮,周老夫人面上露出自豪的神情,与有荣焉。

周靖棠十分认同,趁机叮嘱:“记住曾祖母的话,用功读书,考取功名。”

清溪抬头看了他一眼,抿着嘴不说话。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抑,谢斓清缓和道:“上次答应给清河的头面,我命人打好了,顺带买了套笔墨纸砚给清溪。”

丫鬟知桦呈上礼物,给清溪的是文房西宝和一株葵花,给清河的是一套宝石头面。

“葵花寓意夺葵,将来清溪定能一举夺魁。”周母瞧着那株葵花格外喜爱。

现下才五月,还不到葵花开放的时节,这株葵花谢斓清定然费了大力气才寻得。

至于那红宝石头面莹润生辉,一瞧便价值不菲,等清河长大了戴上,定然十分有面。

“清溪清河,还不快谢过你们母亲。”周母提醒两个孩子。

“谢母亲。”清河欢喜道谢,清溪却有些不情愿。

原因无他,他不喜欢这份礼物。

但周靖棠却很满意,甚至因此打消了对谢斓清的怨愤。

在他眼里,谢斓清此举不仅是识大体顾大局,也是在向他示好。

“妹妹有心了。”叶夭夭看着那红的刺眼的宝石头面,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这个做娘的,从未给过孩子如此贵重的东西,而谢斓清,她随随便便就送了,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从寿永堂出来,谢斓清与周靖棠几人同路。

夜浓如墨,下人提着两盏灯笼在前方引路,叶夭夭领着两个孩子走在前面,谢斓清和周靖棠跟在后面。

穿过回廊进入花园,经过一处转角时,谢斓清被径边的石头绊到,险些跌倒。

一条坚实有力的臂膀横空而来,及时扶住了她。

“谢公爷。”站稳后谢斓清心惊道谢。

“你该唤我夫君。”周靖棠握住她的手,深情凝视。

昏暗的光线勾勒出朦胧身姿,清洌梅香混着女子独有的馨香涌入鼻间,令人心神荡漾想入非非。

“夫人。”周靖棠有些动情,拉着谢斓清往他怀里靠。

男子的手掌宽大温热,烫的谢斓清心尖一颤,低哑的声音更是听的她起了鸡皮疙瘩。

她不适的退后一步抽出手道:“在外面呢,让人瞧见该说闲话了。”

“好,我们回去再说。”周靖棠心情大好,喉间溢出愉悦的低笑。

谢斓清可笑不出来。

他把她当什么?不高兴了就晾着,高兴了就宠幸?

谢斓清心中气恼,想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却见前方的叶夭夭屡屡回头偷瞧他们。

瞬间,她改了主意。

便是只争一口气,今夜周靖棠也得宿在听竹楼。

哪怕不与她同榻。

行至分叉路口,叶夭夭不死心的停下等周靖棠。

“时公不早了,你们回去早些歇息。”留下这句话,周靖棠抬脚往听竹楼走。

叶夭夭看着他的背影,面色僵白。

“娘,我困了。”清河揉着眼喊她。

叶夭夭回神,牵着两个孩子进了揽云院。

洗漱后清河恢复了几分精神,缠着叶夭夭讲故事。

叶夭夭心不在焉,眼睛一首盯着跳动的烛火。

白烛淌泪,犹如她的心。

“娘讲的故事没有爹爹好,我要爹爹讲。”清河不满的控诉。

叶夭夭眸光微闪:“你想要爹爹?”

“嗯。”清河点头。

“那你就听娘的话……”

叶夭夭唤来银环,吩咐了她几句。

银环诧异,不敢置信的看着叶夭夭,犹疑不决。

“一仆不忠二主,你想清楚。”叶夭夭不悦的警告。

银环头皮一紧,心中天人交战。

夫人温良谦和,从不为难下人,她不该坑害她。

可如今公府是锦夫人掌家,公爷也明显偏爱锦夫人,加之子女傍身,锦夫人的地位无可撼动。

便是夫人往后生下子女,锦夫人的孩子也是嫡长子嫡长女……

她根本别无选择。

听竹楼。

谢斓清与周靖棠在对弈,知桦忽然进屋,满脸不快。

“公爷,银环求见,说有要紧事。”

“何事?”周靖棠手捏黑子盯着棋局思索,不以为意。

得到允许的银环进屋,心急如焚的禀报:“公爷,小姐肚子疼的厉害,吵着要见你。”

“怎么回事?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周靖棠丢了棋子快速起身。

“快去请兰医女。”谢斓清吩咐知桦。

末了她迟疑了一瞬,决定跟去看看。

但周靖棠走的很快,将她远远甩在后面。

“清河怎么了?”一进屋子,周靖棠就急切询问。

叶夭夭守在床边,清河躺在床上捂着鼓胀的肚子首叫唤。

“爹爹,我肚子好痛,好痛……”

周靖棠听的眉头紧蹙,心揪成一团,坐在床前缓声轻哄:“清河乖,兰医女马上就来了。”

谢斓清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打扰。

银环偷瞟了一眼颦眉担忧的谢斓清,愧疚的低下了头。

没一会儿知桦带着兰医女来了,谢斓清制止了她们见礼,让兰医女赶紧进去给清河诊治。

兰医女先摸了摸清河的肚子,又探了探脉。

“何故?”周靖棠一首注视着兰医女,见她收回诊脉的手立即追问。

兰医女回道:“小姐是吃多了,积食不化引起腹痛。”

“怎么会积食,晚膳时我瞧她吃的并不多。”闻讯赶来的周母觉得奇怪。

谢斓清也颇为纳罕。

所有人都看向叶夭夭。

她是清河的娘,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众目睽睽之下,叶夭夭抿唇道:“我问过了,清河说她回来吃了半包酥糖。”

酥糖?

听到这两个字,谢斓清敏锐的感觉到一丝不妙。

维护

“大晚上的给孩子吃什么酥糖,你怎么当娘的。”周母气的当众斥责叶夭夭。

叶夭夭面皮一红,委屈道:“不是我给的。”

“那是谁给的!”周母质问。

银环‘扑通’跪地,颤声道:“酥糖是前几日夫人给小姐,小姐没吃完,奴婢就收起来了,没想到今晚被小姐找到偷偷吃了。”

谢斓清给的?

周母错愕的看向谢斓清,周靖棠也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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