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吸取前朝太监宫女勾连祸政的教训,严禁太监与宫女之间认亲。
明令太监于内廷当差,宫女在宫内答应,各司内外,事后务当断绝交结。
若敢私自结亲交往,当事人严惩后驱逐,其家人也要受牵连发配。
怎奈宫闱森森,人愁心苦,总有人敢阳奉阴违找些慰藉,什么干爹女儿,姑姑侄儿的。
当日陈嬷嬷引荐春山时虽声称两人是远房姑侄关系,但宫中使女皆选自八旗包衣,春山却是个打南边采买来的小太监,这两人祖上八竿子也打不着,说是远亲,显然是认亲。
陈嬷嬷主动送了个要命的大把柄给容淖,分明是为了让她能安心用春山。
春山会意过来后,并无被人拿住命脉的恐惧,反倒高兴不已,心知这是陈嬷嬷在送他前程。待在公主身边总比窝在养牲处强,至少不必担忧哪日倒霉死于畜牲爪牙,连副全尸都存不下。
他把激动全写在脸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实实连给容淖磕了好几个头。要不是铺着厚地毡,额上八成多添两个包。
确如陈嬷嬷所说那般实诚听话不饶舌,磕磕绊绊半天没说明白表忠心的话语。
容淖不耐打断,目光落在肿淤的左手腕上。
春山激动未散,忐忑道,“跌打损伤奴才只能治些皮毛。”
王公贵族最是热衷把猛虎驯成猫儿的把戏,养牲处的畜牲刚进来时多半野性难驯,不知轻重,负责驯养的宫人们受伤是常事。
小伤小痛他们不敢去劳烦太医,惯常是互相帮着处理上药,有时候畜生们受伤了也是他们处理,他自然会。
容淖并不意外春山的回答,压着眉淡淡道,“来。”
春山应喏一声,小心翼翼托起容淖左手,先轻按她的骨头探了探伤情,然后手上攒劲,摆弄一阵,只听很轻一声骨节脆响。
“公主,好了。”
容淖闷哼一声,白净的额上沁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歇了几息才缓过来,感觉疼痛稍缓,她试着动动手腕,低声吩咐道,“你去内室把那红漆葫芦纹高桌上的两个匣子取来。”
春山依言抱出一大一小两个匣子,容淖从大匣子中挑出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
浓重刺鼻的药味四处乱窜,春山替容淖上药,看着的黑黢黢的药膏缓慢浸入肌理,笨嘴拙舌的小太监不由多了句嘴,“公主骨头虽接了回去,但肿淤只敷药膏怕是消得慢,还是得以板条固定,能缚上吊带最好。”
“嗯。”容淖应了声,却没有采纳的意思。
因为她这伤实在巧合到离谱,再加上她又利用这误打误撞来的伤当众对皇帝示弱讨鹰,是以根本不敢叫人知道。否则何至于在看城上从晌午忍到天黑,遮遮掩掩回寝帐找个兽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