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宴过后,慕府的主子奴才们顿时觉得,府里开始慢慢的起变化了。
首先,是十多年来一直待在明徽园的大夫人柳氏,结束了她静心礼佛的生活。如今,柳氏每日晨昏定省到柏松堂侍奉慕老太太,竟比刚过门那会儿还周到体贴了。府里的奴才们都猜测着她是看不惯二夫人沈氏在府里一人独大,所以要出来与其相争,可这么些日子了,柳氏对沈氏却是一如中秋那夜的亲和,管家的事竟是提都未提,让一众人渐渐的有些不着头脑起来。
其次,是那个自从搬进翠竹苑客房以后就极少踏出院门的卓远之,开始频繁的与慕府的几位少爷们往来了,变化似乎是从中秋夜开始的。较之从前的默默无闻,府里的主子奴才们似乎更喜欢如今这个年轻人了,出身不知,俊朗大方,对上谦虚谨慎,对下亲切随和,一时间,卓远之竟成了慕府新的话题人物,大家纷纷揣测起他的出身来历,及不可预知的光辉前程。
相比慕府其它院落里的欢快,映雪堂里,这些日子的气氛则是沉闷不已,沈氏在外满脸笑意,可回了自己的屋子,脸上却冰的像是能滴出水来一般,便连近身伺候的翠柳和翠玉,也因为一丁点的小事受了沈氏的责骂,一时间,映雪堂里里外外的奴才们都愈发的小心翼翼起来,生怕被主子的无名之火烧到。
“娘,老太太这些日子的气色愈发好了呢,都是娘的功劳。原本女儿还担心,这么多年了娘都未到祖母身前尽孝,祖母必定会恼了娘的,谁知老太太竟一点都没怨娘,着实出乎女儿的意料呢。”
明徽园正屋内,慕嫣然抱着柳氏的胳膊,母女二人坐在临窗的炕上说着话儿。
伸出手点了慕嫣然一指头,柳氏嗔怒的说道:“胡闹,竟敢在背后编排你祖母,莫非她老人家给我脸子看就不出乎你的意料了?”
感慨的叹了口气,柳氏接着说道:“你祖母是忠国公家的小姐,身上自有她的气度,又岂是小门小户里的女儿家可比的?娘和你父亲置气,这么些年了未在她老人家身前侍奉,顶多是在她生病的时候去床前侍疾,可你祖母却从未怪过我,倒是每次见了我都劝我,哎……”
见柳氏一脸自责的歉疚神情,慕嫣然柔声说道:“娘,古人还常说呢,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您如今意识到了也不晚啊,从现在开始好好孝敬祖母,将从前的都补回来不就好了?”
知晓女儿说的话在理,柳氏点着头,轻声应着。
旋即,她带着一丝忐忑的说道:“如今表面看来一派和美,可这么些日子了,每当沈雪冰去你祖母面前讨问家事,你祖母不但不回避我,反而大大方方的说出自己的看法,似乎她也默认了沈雪冰当家,就是不知道你祖母是不是心里还怨怪着我,若真是这样,先争取你祖母的支持这一关,怕是就要比之前预想的难上百倍了。”
默默的想着,慕嫣然抬起头展颜一笑,做出一派轻松的说道:“古人还说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便看祖母如今对娘态度谦和,就足以说明祖母大肚能容了,其它的,咱们慢慢筹谋就是,终归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的,咱们徐徐图之嘛。娘,你说呢?”
看着一脸天真的女儿口中说出的简单易懂的大道理,柳氏心里的负担,也不像方才那么沉重了。
轻轻的拍着怀里的女儿,柳氏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喃喃说道:“是啊,无论怎样的路,总要一步一个脚印的走才是。”
从明徽园出来,慕嫣然绕到清凉阁,跟何氏说了会儿话,才带着紫云和紫月慢慢的晃回了潇湘阁。
躺在临窗的美人榻上,看着窗外挥洒进来的亮光,慕嫣然只觉得一阵睡意袭来。
浑浑噩噩间,听到外面走廊上,有小丫鬟匆匆忙忙的跑进来,跟谁在说着些什么,恍惚间,慕嫣然听到了“卓公子”三个字,迷糊的神,一下子清醒了起来。
“紫云?”
唤了一声,慕嫣然抬手揉了揉眼睛,径自坐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