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终章(2 / 2)

他一直没忘记,几年前,自己因为一时冲动跑去维阿多夫妇寓所去接安娜,结果导致她大发脾气,甚至差点酿成可怕后果的那段经历。她认为他不尊重她。

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但现在,被小舅子这么一说,他忽然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去。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他向小舅子求证。

“当然!”

奥勃朗斯基夸张地挥舞着手,“你可是她的丈夫!孩子们的父亲!去见他们,这是你天经地义的权力!”

“你说得很对!”

卡列宁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撇下奥勃朗斯基匆匆往外去。

“哎,你去哪儿?”

奥勃朗斯基有点吃惊,冲着他背影问道。

“去巴黎!”

“现在?”

“是的!”

奥勃朗斯基吓了一跳,终于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等等啊亲爱的妹夫!刚才我和你谈的那件事……”

卡列宁已经走掉了。

————

半个小时后,在漫天风雪中,卡列宁登上了最后一班离开彼得堡的火车,踏上了西行之路。

几天之后,他就能见到安娜和孩子们了。

坐在车厢靠窗边的位子上,看着风雪中渐渐被抛在身后的那个熟悉的火车站,他忽然想起了多年之前,他第一次在这里遇到安娜时的情景。

说第一次,自然是错误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从那一次见面开始,安娜仿佛变得和从前有所不同。

所以他一直固执地觉得,那是他们第一次的相遇。

那时候,他刚得知谢廖沙自己偷偷逃离学校,怀疑他是去找莫斯科的母亲了。所以他急着去把儿子带回来。

那时候,他的心情是愤懑而无奈的。

然后,也象现在一样,就在火车开始启动的时候,他看到了她在站台上的身影。

紫衣,戴着紫色面纱。

站台上那么多的人,但他却第一眼看到了她。

也是从那一刻,他们之间,开始了接下来的故事。

现在,她人在巴黎。

他去接她回来。

他觉得这一次,或许他真的有必要认真考虑小舅子的话了。

是时候在妻子面前树立男人威信的时候了。

必须要让她知道,违逆丈夫意愿行事的严重后果。

最严重的后果……

他或许可以考虑让她再怀孕一次,继续生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在生下阿芙罗拉后,她就拒绝再次生孩子。

对!停止那些她坚持,而在他看来十分可笑的避孕措施,让她再生个孩子,这就是对她的最大惩罚了!

就这么决定了。

卡列宁愉快地想,唇角露出一丝笑容。

(完)

<li&-size:12pxb#009900”><hrsize=”1”/>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太喜欢卡列宁和安娜这对夫妇了,所以补增了个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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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郊外,塞纳河畔,维阿多夫妇的宅邸。

卡列宁知道,此次巴黎之行,他们夫妇邀请安娜和孩子们和他们住一起。抵达后,他向闻声而出的仆人报上自己身份,片刻之后,那扇爬了英国玫瑰的黑色铁门就开了。

最先跑出来迎接他的,是一条名叫布鲁托的老狗。

第二个冲出来的,是个穿着公主裙、白袜子和红色小皮鞋的小女孩。

“爸爸!爸爸!您怎么来了!”

她的嘴里发出快乐的呼唤声,飞快扑到了他的跟前。

卡列宁张开双臂迎接,一把抱起自己心爱的小女儿。

“亲爱的,想我吗?”

他的大手揉着怀里小女儿柔软的卷曲黑发,用力亲她红扑扑的鼓鼓脸颊。

“当然了!跟着妈妈到这里后的第二天,我就开始想您了,无时不刻!我每天晚上都要和妈妈说到您。妈妈可以替我作证!”

阿芙罗拉用她软软的胳膊紧紧抱住父亲的脖子,发出不断的格格笑声,快乐得犹如降落人间的小天使。

女儿充满感情的表述顿时驱散了卡列宁原本稍微带了点忐忑的心情。

他再次亲了下和妻子神似的女儿脸蛋,试探着问,“阿芙罗拉,妈妈呢?她在吗?”

“妈妈不在!她去参加一个聚会了!昨天她就带我去了。但是今天她没带我去!那里有很多漂亮的夫人和小姐,还有很多绅士,他们看起来都很英俊,像骑士那样风度翩翩!他们都很喜欢我,当然,他们也都喜欢妈妈,一直有人在请妈妈跳舞……哦爸爸,我也真想快点长大,做个和妈妈一样迷人的女士,到时候就会有很多骑士一样的先生也来请我跳舞了!”

卡列宁哈哈大笑,刮了下女儿的小鼻头,“不不,我亲爱的小甜心,等你长大了,我决不允许那些骑士一样的先生随意来请你跳舞!我发誓!”

他抱着女儿继续往里走,门口站了个英俊的少年。

看见父亲朝自己走来,少年晶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仿佛带了点心照不宣意味的笑意。

“爸爸,见到您非常高兴。您大概不知道,就在几天前,我和妈妈刚打了个赌。她说您绝对不会来这里的,但我打赌您会来,只要她在巴黎再继续多停留一周的话。我们的赌注是今年夏天到底是去埃及看金字塔还是就留在彼得堡。看来是我赢了。”

被儿子给猜中了自己的心思,卡列宁倒没觉得有什么尴尬。只有种儿子大了,老子再也无力管教的无奈之感。

而且,说真的,他现在甚至有点窃喜。

从儿子嘴里透漏出来的这个消息,至少从侧面佐证了一点:安娜远在巴黎的时候,也没忘记自己。

“当然,当我和妈妈,还有阿芙罗拉,我们一起去旅行的时候,您要是抽得出空,我们还是非常欢迎您一起加入的。”

“爸爸自然是要和我们一起去的!”阿芙罗拉睁大眼睛,纠正哥哥的话,“否则,我要是走累了,谁能一直抱着我?妈妈抱不动我的!”

“我可以抱你,阿芙罗拉。别忘了,你还有我这个哥哥。”

“可是我更喜欢爸爸抱我!他比你高,力气也比你大!”小女孩爱娇地紧紧抱着父亲的脖子。

“可是爸爸未必能和我们一起去的!”

“爸爸要是去不了,我就留在彼得堡陪他!你和妈妈去好了!”

阿芙罗拉更紧地抱住父亲的脖子,“这次刚和爸爸分开,我就后悔了!让他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一个人吃饭,他该有多孤单啊!他肯定会想我的,想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谢廖沙耸耸肩,对妹妹的话不予置评。

做父亲的听了,却感动得简直要眼含热泪了。

“我亲爱的小甜心,还是只有你最爱我了。爸爸太感动了……”

他凑到小女儿的耳边,赞了一句。

“爸爸,我也最爱你了!”

阿芙罗拉笑得像个小天使。

这时候,一位须发全都花白、穿着格子外套的老先生出现在了门口。他的手上拄着根拐杖,含笑望着突然造访的客人。

“维阿多先生!”

阿芙罗拉看到他,从父亲的身上下来,朝他欢快地跑了过去,牵住他的手,带着他朝卡列宁走来。

“维阿多先生,看,我爸爸来了!他刚从彼得堡来这里!”

卡列宁走到老先生的面前,朝他鞠躬致意。

“维阿多先生,您看,他就是我爸爸!希望您会像喜欢我一样地喜欢我的爸爸!”

小女孩急着想让她喜欢的维阿多先生认识自己的父亲。

“哦是的,当然了。”老先生笑呵呵地说道,“我亲爱的小天使,事实上,在你还没出世的时候,我就已经见过了你的爸爸。”

“原来是这样!”阿芙罗拉回头望着卡列宁,“那实在是太好了!但是我为什么之前都不知道?”

卡列宁摸了摸她的脑袋,吩咐谢廖沙带着她离开后,朝维阿多先生再次问好,“希望我的冒昧造访不会给您和夫人带来麻烦。”

“当然不会,”维阿多先生说道,“事实上,这倒令我想起几年前在离开彼得堡前我夫人曾邀请您来巴黎做客的一幕。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又过去了数年。”

“您看起来和我印象中一模一样,甚至还要年轻了些。”卡列宁带着诚意地恭维。

老先生呵呵一笑,“只看见了我,你感到失望了吧?安娜和我太太一道出去了。说起来,还是我们不好。原本安娜上周就打算回彼得堡了,但是因为一件事,耽误了她的行程……”

他顿了顿,“明天,就是我太太结婚五十周年的纪念日。”

看到卡列宁显得有点惊讶,他挑了挑花白的眉毛,露出一种抑制不住的得意之色,“为了庆祝这个日子,我们决定举办一场隆重的庆典。除了朋友,我们的孩子也会从别的地方赶回来,庆祝他们父母人生中的这个重大时刻。所以,你来得正巧。希望你也能参加。”

“当然!这是我的莫大荣幸!”卡列宁由衷地赞叹,“您和您太太之间的感情,完全就是一个传奇,令我感到非常羡慕。”

老先生发出愉快的笑声,朝卡列宁俏皮地挤了挤眼,“哈哈,传奇谈不上,不过,论到与一个比自己小了二十岁的年轻迷人妻子的相处之道,我敢说,全法国再没有第二个男人比我更有经验了。”

卡列宁肃然起敬:“愿闻其详。”

“来吧,我们去塞纳河边散散步,顺便,我再和你讲讲我从前的一些事……”

“……在我们结婚之后,我依然还面临三个强劲有力的对手。我记得很清楚,一个是皇家歌剧院经理的儿子,一个是将军,还有一个是伯爵……”

————

关于这次法国之行,安娜在抵达后没两天,其实就感到有点后悔了。

阿芙罗拉每晚睡觉前,必定会念叨几声她的父亲。

习惯了卡列宁的晚安告别吻,现在骤然看不到他,阿芙罗拉显得很不适应。

卡列宁是在一年前,被沙皇召回宫廷重新启用的。

安娜承认,在他赋闲在家的头两年里,对于一双儿女,尤其是小女儿,他比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付出了更多的关注和宠爱。当她埋头于自己的事情时,总是卡列宁带着阿芙罗拉去骑马,散步,到田地里教她辨认各种农作物,给她讲睡前晚安故事。

女儿对父亲的感情,绝对深过对自己这个母亲的感情。

此前,她仿佛一直没怎么留意到这一点,现在分开了,才终于清楚认识到这一点。

她感到有点吃味,但又有点欣慰。

女儿这么爱她的父亲,至少证明,他是一个好爸爸……

也是一个好丈夫,非常好的丈夫……

女儿睡着之后,她发现自己一直想他。

想他现在在做什么,在想什么。就连他在书房伏案的那个身影,现在想起来,也能让她感到心里一阵温暖。

她不得不羞愧地承认,就是因为他对自己太好了,每次闹别扭的时候,最后必定都是他先妥协,所以把她惯得越来越随心所欲,性格里原本可能只是一小部分的自私,现在也在无限制地膨胀。

在彼得堡的时候,她并没什么特殊的感觉,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

但现在,身处千里之外的巴黎,反而念起他对自己的好。想到妙处时,时不时嘴角微微含笑。

还有他对自己的容忍。

她知道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像他这样愿意无视自己一切缺点的男人了。

她后悔自己一时负气带了儿女离开彼得堡。

其实完全没必要这样的。本来,她可以和法国这边商量,把时间推后,然后,等到丈夫能脱身的时候,和他一起过来。

但是现在,事情好像被她弄僵了。

她有想过给他发个电报。

甚至不用道歉,她只消对他说几句只有他们两人之间才懂的秘密词汇,她想他估计就会消气了。

但又拉不下脸。

说来说去,还是怪他,把她养得又娇气,又矫情。

所以前几天,谢廖沙和她打赌的时候,她嘴里说他绝对不可能来,但心里,其实暗暗有点期待谢廖沙能赢。

要是他真的会追来这里,或者,不用他亲自来,只要他能发个电报给她——甚至不用服软,只要在电报里问一句她什么时候回,她担保她一定会丢掉那该死的自尊,等庆祝完维阿多夫妇的金婚纪念日后,就立刻带着一双儿女回去。

今天她陪维阿多夫人去了一个沙龙,回来时,就觉得谢廖沙和阿芙罗拉有点怪怪的,冲着自己笑个不停,推她回房间,最后还关上了门。

她有点奇怪,转身想问个究竟时,忽然,对面的窗外传来一阵小提琴声。

琴声基本称得上悠扬,可见拉琴的人下过一番功夫。但偶尔,也会跳出一两个显得不那么和谐的杂音。这又表示,拉琴的人,在这方面,可能真的缺乏天赋。

这琴声,太熟悉了!

除了他,还有谁?

安娜的心因为突然欢喜猛地跳动,飞快跑到窗户边,看见丈夫站在窗外,正认真地拉着小提琴。

她抬手捂住嘴,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他。

卡列宁在继续拉破了一个音后,仰头看她,朝她无奈地笑了笑,丢下琴和弓。

“亲爱的,你离家半个月了。我很想你们,所以来接你和孩子们了。”他继续仰头凝视着她,微笑道。

“我和孩子们也想你,阿列克谢……”

他的眼睛亮了,笑意更是浓重。

“安娜,下午你不在的时候,我从维阿多先生那里学了点可以让妻子离不开丈夫的法子。我急着想试一试。但是在试之前,你能允许我爬窗进来吗?谢廖沙给我出了这个主意,说这样能给你一个惊喜。但是我现在真的等不及再绕一个大圈从门里进房间了。”

安娜笑,探身出去,朝他伸出手,拉他攀着铁栅栏,爬进了窗户。

他刚站定,安娜就说道:“阿列克谢,我想向你道歉,不管什么缘故,我都不该丢下你自己带着孩子们走掉的,请你原谅我的任性……”

“哦不不,亲爱的,不必向我道歉,”卡列宁笑,“维阿多先生教我的第一个方法,就是要把妻子宠爱得完全不讲道理。这样即便她闹着要离开,最后也会因为别人无法忍受她的满身缺点而回家。现在你还知道向我道歉,这就表示我做得还不够。”

安娜知道他在开玩笑,但听他用这样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还是笑得不能自持。最后她终于忍住笑,扬起下巴:“那么如你所愿,我不但收回刚才的道歉,并且要求你向我道歉,因为你竟然这么晚才来巴黎接我和孩子们!”

“好的,亲爱的,但在道歉之前,先让我吻一下你,我已经半个月没有碰到你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他拥她入怀,低头吻住了她。

片刻后,他捧住她的脸,凝视着她。

“安娜,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天,当我到了维阿多先生这个年纪的时候,你还依然在我身边陪着我。”

“阿列克谢,”安娜环住他脖颈,紧紧地抱住他,“会的,我们会像他们一样度过属于我们的金婚纪念日,永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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