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六娘于是也没说话了。
顾冉看裴六娘不像是阻止自己不许这么干的一位,一双脚丫子继续摩挲摩挲,感觉脚趾暖和起来了,才停下来,慢慢闭上眼睛。
这一天下来她疲惫得很,刚刚又吃得饱饱的,很容易就睡了过去。
听到平稳的呼吸声后,裴六娘稍稍侧过头,看着身边的那张睡脸,鼻子习惯性微翕,眼里流露出一丝疑惑,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后,才慢慢阖眼。
雪地的这一夜,反而是顾冉来到这个大盛朝睡得最舒适的一夜。
睁开眼,感觉到浑身发暖,入眼是一张睡脸。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偏靠在裴六娘的肩头上,裴六娘亦在沉睡中无意识地靠了过来,两人偎依着互相取暖过了一宿。
闭着眼睛的一张芙蓉面,睡得稳,又不冷,唇红鼻琼,也好看得很。
顾冉看着裴六娘的脸发了一会儿呆,而后才听见洞口外面传来官差们的说话声,正犹豫继续躺着待到裴六娘醒来好,还是现下就叫醒她,就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眸子。
“醒,醒了?”顾冉不免尴尬,为掩饰自己的失态,慌乱地一下将身子挪开,结果一边胳膊撞到了身侧的雪壁。
“嗯。”裴六娘低低应了一声,半坐起来,抓着袄子胡乱披到身上,手脚麻利地爬了出去。
顾冉搓了搓撞疼的胳膊,也马上抓起垫在底下的棉布秋衣,穿了起来。
那秋衣依然带着残留的暖意,穿在身上爬出雪洞,登时就被风吹没了。
外头果然还是很冷。
顾冉忍着寒风,将洞穴一旁的棉布鞋抓上。
风干了一夜,棉布鞋好歹是干了,不过还是冷得很,还硬硬的,面上还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她将鞋面的霜拍了拍,而后拗了拗,这才穿起来。
穿进去后还用脚板底来回摩挲了一下,觉得舒服了才作罢。
鞋子穿好后,看到裴六娘还在一旁候着,顾冉拿上沾了雪沫的配刀,走到洞口那边还给了李解官。
“哎,顾氏,你那法子不错,能用。”李四看是她,笑着说了一句。
什么法子?
顾冉才看到山洞另一边的雪地上,有一个明显的雪洞,估计是李四跟轮值的官差跟她学着挖洞过夜。
顾冉笑笑,没作声。
能动的官差们早早地就起来了,而后跟着李解官去附近劈树找腾条,做了三个简单的木架子,打算一会儿将重伤的官差拉回驿站。
至于两个还能走的,也给找了做木杖的树枝,让他们慢慢跟着走。
受伤的官差们精神都很好,没看出有谁是因为伤口问题生病加重的。
估计一来冬季气温低,伤口不易感染,细菌活跃度不高,其次受伤后得到了及时救治,李解官用酒给伤口消毒过,上了药,最后就是昨晚吃得饱睡得好,以致于伤患情绪开朗,抑制了病情的继续恶化。
但既受伤,还是得回去好好看大夫及时敷药休养的,所以今儿一大早,为了尽快回去,李解官才带着官差做了这些担架。
不仅是担架,昨儿夜里头吃的五只狼,从狼身上剥下来的狼皮,吹了一夜,那官差们也打算带回去。
只是因为那狼皮是厮打受伤后杀死的,狼皮并不完整,一张狼皮上有几处刀剑造成的豁口,还有一些因为刀口凌乱缺口太多不能要的,丢弃在了地上。
顾冉找了山洞旁边的树上一截细树枝,放进在嘴里头刮了刮牙齿,接着抓了树上的一抔雪放到嘴巴里漱口。
熄灭火堆,收拾整理过后,将三个伤员从山洞里抬到木架上,李解官吩咐顾冉跟裴六娘一人负责照顾一个伤员,十个人就这么慢慢朝驿站出发。
幸好如今地面上都是雪地,拉着担架可以滑行,减轻了拉担架的官差的负重。
顾冉看护着负责的重伤官差,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不多时,那棉鞋就又沾染上了雪沫子。
昨儿夜里头吃的狼肉,经过一夜,早消化掉了,起身也没有吃食做早膳,胃里没有东西,饿得人头重脚轻。
回程走不快,为了照顾两个不得不走路的伤员,只能走一段路停一段路的。
幸好,走到一半,遇上了驿站接他们的驴车。
其中一个轻伤的驿卒在顾冉他们醒来之前,就先让李解官派出去回驿站通知陶主簿了。
陶主簿见李解官等人昨夜一宿没回,心里头正焦急,刚要派人去搜,就遇见了受伤回来报信的驿卒,于是赶紧派了两辆驴车去接人。
所以后半段路,顾冉坐上驴车,终于不用在雪地上踯躅而行了。
驿站里头的留守的人已经从先回来的驿站嘴里知晓了他们遭遇狼袭的事了,顾冉跟裴六娘回到监牢里头,麦大婶母女一见她们就嚷了开来:“顾二娘,你没事吧?”
“顾姐姐,你们真的遇上狼了?”
麦香也担心得很,表情惴惴不安地,顾冉还没来得及回一句,麦大婶边打量了顾冉一番边再次追问:“有没有被咬伤?”
顾冉摇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看顾冉脸色疲惫,麦大婶母女确认过后,松了口气,再看看裴六娘似乎也安好无损,放下心来坐到一边再不打扰她们,让她们好好休息。
平安回到监牢里的顾冉轻轻吁了口气,坐在铺盖上抱着火笼靠着墙壁,完全不想说话。
裴六娘坐到她身侧,也是如此。
从昨日到眼下回来,在冰天雪地的林子里折腾了这么久,又走了那么长的路,回到驿站,那股气劲一下消了,只觉得浑身疲累得很,什么也不想干,什么也不想想。
没过一会儿,外头看守便带了官差进来:“顾氏,裴六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