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陈太忠沉吟一下方始回答,“北京有个朋友,托我给劳动厅的人捎点东西,”他现在不想说刘骞的事情,他没有必保此人的心思,心说这件事有了结果,我再顺水推舟地提这么个要求,老蒙怕是就能接受了。
“嗯?”蒙书记本来是无心之问,听他这么回答,说不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虽然只是淡淡的一眼,陈太忠却感觉到了浓浓的、不怒而威的压力,同在太忠库两人初遇时,蒙书记略带一点刻意的威严相比,竟是不遑多让,某人不由得暗暗感慨,老蒙这是心境上又有所长进啊,怪不得那帕里吃他一眼,竟然就有点抵挡不住。
当然,陈某人抵挡这点气势,也不需要刻意为之,不过既然蒙老板发现不对了,他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说不得“赧然”地一笑,“蒙书记慧眼如炬……”
“打住吧你,”蒙艺受不了啦,一抬手,就沉着脸制止了他的发言,心说没人的时候,你怎么跟我言谈不羁都可以,现在小那和小张都在呢。
虽然那帕里和张沛都算蒙书记的体己人儿,但是怎么样用好身边的人,也是一门学问,他可不想让自己的秘书跟陈太忠学会嬉皮笑脸——距离,是保证威严的有效手段之一。
事实上,若是张、那二秘书只有一个在,那也无所谓,相信其中任何一个都不会产生什么反应,可是两人就不行了,因为他俩都知道对方在场,这就是分寸感,具体原因,笔者也就不浪费笔墨解释了。
蒙书记一听陈太忠说什么北京的朋友捎东西,就知道这八成是胡扯,而且捎个东西就能扯出毛继英厅长的来历,那未免太逆天了一点——这肯定又牵扯到了什么恩怨。
等见到这厮嬉皮笑脸,夸赞自己慧眼如炬,他登时就明白了,十有**这是陈部长打算登陆碧空了——没错,陈部长,地下组织部部长。
“懒得听你说了,又是点烦心事儿,”蒙书记硬邦邦地拒绝了,他这行为,看起来有点不近人情,可是那帕里心里明白了:得,回头老板肯定要问我是怎么回事了。
那处长有点能理解老板的心情,老板最不愿意拒绝的人里,太忠就算得上一个,与其可能直接拒绝,倒不如问明白情况之后,万一事有为难,自己也还能从中间斡旋——现在的拒绝,其实是蒙老板对太忠的宠爱。
陈太忠也没介意,他原本就没打算说刘骞的事情,眼下看起来蒙书记是猜到什么了,他自然更没兴趣说了,说不得微微一笑,转了话题,“对了,想调查这件事,我倒是有个比较合适的人。”
“嗯?”蒙艺这下子可有点惊讶了,又是淡淡地瞥他一眼,不过这次,就没那种威压存在了,他是真的有点惊讶——你的手插到碧空来了?
“嗯,是凤凰一个朋友,”陈太忠笑一下,不动声色地解释,“年初的时候,常在碧空,对阳光那边也比较熟。”
他说的是联防队员小董,那时候还是他让小董来的,为的就是得到一手消息,蒙艺听他这么一说,却是也反应过来了,我这碧空省委书记的位子,小陈也活动了一些呢。
想到这里,他心里又生出了点异样的感觉,说不得摆一下手,“好了,你俩出去聊吧,我看会儿新闻……小那,今天你没事了。”
那帕里自是听得出老板的默许之意,说不得陪着陈太忠走了出来,走出房间好远,他才笑一笑,“太忠,老板对你真没的说了,羡慕死我了。”
“那咱俩换一下?”陈太忠笑着反问他,“碧空第一秘,我现在才知道份量有多重。”
“哈哈,你要是有这心,当初就轮不到了,”那帕里笑一笑,旋即又奇怪地看着他,“我说,你连阳光的事儿都能打听得到?”
“你能跟住老板,跟这事儿也有点关系呢,”陈太忠笑一声不再说话,老那是聪明人,无须说得太明白……1822章豪气第二天科技厅的中干交流会,开得很成功,智省长到会并做了简短发言,蒙艺本来说不来了,却是在中午十一点半的时候到场。
不过,蒙书记并没有发言,只是坐在那里听了一阵,他本不想留下吃中午饭,不过,智省长和秦厅长苦苦挽留,最终,蒙大老板还是给足了大家面子。
当然,至于说饭桌上一桌人里,唯一的厅级以下干部就是陈太忠,这个也无须多言了,别看那帕里、张沛跟这帮厅级干部在一起的时候敢分着坐上首,现在却是连上桌的胆量都没有。
下午会议照旧,当然,会议结束的时候,就比较早了,还不到五点,出门的时候,照旧有礼物领取,这次科技厅出手也不砢碜,男士是一套品牌小饰物,女士是一套化妆品,价格当在千元左右——厅里开会,这样的分寸会把握得很准的。
陈太忠本不想要,说实话,这东西比他须弥戒里的差了不是一两个档次,他还嫌占地方呢,怎奈秦厅长一定要他拿上,“我们都知道凤凰科委财大气粗,可这怎么也是我们碧空一番心意不是?”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陈太忠也只能笑纳了,不过一转手,他就将东西转送给小董了,不是碧空科技厅办公室的董主任,而是凤凰的联防队员小董。
小董是昨天晚上七点接到陈太忠的电话的,本来是想坐飞机飞过来的,怎奈素波到松峰的唯一一趟航班已经没票了,他索性借了一辆丰田沙漠王,又找一个老司机,两人倒着班开,终于在晚上八点赶到了松峰。
需要强调的一点是,沙漠王是政法委书记王宏伟帮着借的,小董也能借上类似的好车,却未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就手的,而且他来碧空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回去的。
王书记肯这么帮忙,当然是因为蒙艺在碧空的缘故,尤其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托小董带给陈太忠一句话,“既然到了碧空,就多玩一阵,三五个月不回来都没事。”
“正合我意,”陈太忠听到小董的转述,也只有翻一翻白眼的份儿,“不过,等开学了我就回去了。”
那帕里在中午的时候,就知道小董要赶来了,不过他不打算出面见人,只是给了陈太忠一辆三菱越野车和一个司机,是松峰的牌照,“让那个小董用这车,天南的牌子,有点扎眼。”
小董也真懂事,放着陈太忠安排好的宾馆不住,带着司机就要上路,“等完事儿以后,再跟陈哥好好喝酒……对了陈哥,有钱没有?来得匆忙,只带了五千,怕不够。”
“提前给你的工资了,”陈太忠顺手甩给他两万,想一想又穿墙一下,拍拍越野车的后面,“这里面有烟有酒,还有小礼物,都是你的,随便你送,做得漂亮点,知道吧?”
倒是那派来的司机有点迷糊,打开车后盖,有点微微的傻眼,“这些东西,是什么放进来的?”
“老哥,不该琢磨的事儿,我一般就不琢磨,”小董笑着答他,顺手从里面扯了一条中华甩给司机,“咱不说这个,成不?”
小董虽然经济能力有限,做人确实大气,那司机也明白这话,接过中华烟笑着点点头,“董老板说得对,您怎么说我怎么听。”
目视着越野车消失在夜色里,陈太忠无声地笑一笑,小董来得其实有点晚了,那大秘通过一些渠道,已经打听出一些东西了。
虽然那帕里来碧空还不到三个月,又是高高在上的碧空第一秘,有些东西实在不方便随便打探,但是这世界上,从来不缺打破脑袋甚至都要钻营主儿。
虽然说下情上达很难,官员们捂盖子的决心也很大,但是上面真要针对某件事某个人做一点了解,其实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
所以,那帕里就打听到了,前阳光市民政局福彩中心主任、现平丕县县长冉旭东,在福彩中心的时候,手脚不规矩,有私下跟彩民买中奖彩票的嫌疑。
有人说风笑你写得不对,这种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打听出来呢?就算那是个地级市,勉强算天高皇帝远了,可是这种犯忌的大事,不能做得这么明目张胆吧?
这么说的人也没错,冉主任做事不算特别隐秘,但也绝对说不上是张扬,但是大家都忘了,打听此事的是那帕里,那处长对付这种事情相当有一套,他一开始就找准了突破口——彩票销售点!
彩票的销售点,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开的,这授权的权力在体彩中心手里,大家争销售点争得面红耳赤是很正常的。
一开始,福彩中心的销售点都是民政局内部消化的,这是土政策,但是基本上每个民政局都在这么搞,你再大能,家里没有民政局的职工,就不授权给你——没办法,当时民政局也穷啊,大家不是都想得点外财吗?职能范围内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这么一来,有人见不惯就很正常了,再有就是有人靠关系拿下销售点,转手加价倒卖牟利,这卖给谁就是个问题,加价多少还是个问题,这又可能得罪人了。
可是福彩热,也是一开始大热,后来逐渐就不太行了,有那销售点的地段不太好的,收益就跟不上了,也借着这股子风气和信息不对称的优势,加价倒卖。
有人卖就有人买,就像追涨股票一般,头脑发烧的那些主儿砸锅卖铁地凑钱高价买回来,可以想像,销售点到手之后,这帮人不骂娘才怪!
从这种人嘴里打听冉旭东的口碑,那是一打听一个准,由此可见,那处长的眼力不是吹出来的,是真有那么毒辣。
不过,灭门案就不是那么好调查的了,那处长不是找不到阳光公安局,可是这么一动,非打草惊蛇不可了,所以,只能指望小董。
其实,知道冉旭东有这口碑之后,这件事就昭然若揭了,不过,那帕里做事沉稳,就要再打听一下灭门案。
小董晚上去的,第二天中午给陈太忠打个电话,“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去年六七月份的事情,大热天,一天尸体就臭了,案子到现在没破……不过再多的,人家也不跟我说了……”
挂了电话,陈太忠心里有点沉重,同时又有点窃喜,姚市长的儿子中奖,是去年四月份的事儿,从时间上讲,这二者完全吻合得上。
说不得,他打个电话给那帕里,将情况说一遍,“……晚上可能就有确切的消息了,小董假装是个要开牌机室的老板,晚上请警察吃饭。”
猫有猫路,鼠有鼠窟,那帕里打听民政局的事儿没问题,小董跟警察打交道也没问题,这时候牌机、马机已经是非法的了,但是由于有巨额利润,在下面的地市是屡禁不绝——就算开到县城里,也不怕没人玩。
想玩这个,就得跟警察打好交道,干股啦什么的也都是不用说的,小董整天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处理这种事真的拿手。
“呵呵,”那帕里听了,笑得有些有气无力,好半天才叹口气,“我又琢磨过了,你说他一个福彩中心主任,至于下这么黑的手吗?”
真相就在眼前的时候,他反倒是有点退缩了,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态,倒是陈太忠心硬,“我估计,是死的那个嘴不严,到底是谁杀的人,还两说呢……”
晚上七点多,小董的电话又打过来了,“那个灭门案啊,有人说了,市里领导不让张扬,影响阳光的形象。”
原来,他跟一个派出所所长吃饭,喝到差不多的时候,董老板就说起了这个牌机室的安全问题,那所长哼一声暗示两句,有我在你就放心好了,黑白两道都不用担心——对上这个外地人,所长不怕暗示得**一点。
于是,董老板就问了一些当地的黑势力是怎么分布的,然后就问起了去年的灭门案。
那所长对灭门案也知道,而且他都知道里面水深,不是小董你需要操心的。
当然,这案子压下来必然要有个理由不是?当时阳光市正在引入一个大项目,要把本地的啤酒厂卖给一个世界名牌,市里领导发话,不能让外国人看了笑话去,一定要死死压住这案子。
这纯粹是狗屁理由,警察局办案关招商办鸟事?这所长也是见多识广的,所以就猜得出来,这案子铁定水深。
接电话的时候,陈太忠又在陪蒙艺和那俩秘书看《新闻播报》——蒙书记这两天恰好还都有空,不过按那处长的话来说,这没准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听了陈太忠的话,那帕里看看蒙书记,好半天才轻声嘀咕一句,“是不是……可以让省厅派专案组下去了?”
“先不说这个,直接双规冉旭东,”蒙书记咳嗽一声,终于发话了。
“可是……没证据啊,”那帕里小心地发话了,对领导做出谨慎的提醒。
“太忠运气一向很好的,”蒙书记微微一笑,接着脸一沉,哼一声,“我一个省委书记,动一个县长,还需要注意那些枝节末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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