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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前的宁静前情铺垫(1 / 1)

国子监。

沈玉鸾蔫哒哒趴在桌上,无精打采拔掉笔尖上的狼毫。

台上学正看得直摇头,因首辅叮嘱过课上要多关照沈玉鸾,学正每堂课都会点沈玉鸾回答问题。

以往沈玉鸾即便回答不出,也会说上几句。今日的沈玉鸾却一言不发,只会低头站着,看得夫子眉心紧蹙。

沈玉鸾与首辅当年相差太远了。

学正叹息,恰好时辰到了,摇头背手离去。

斋堂顿时松作一团,能与沈玉鸾一同读书的大多都是被爹娘催着来的官宦子弟,一旦没了管控,恨不得上房揭瓦。

沈玉鸾却一点也不高兴,手中的毛笔被他揪秃了,他看向学正离去方向,眼中似有光芒闪烁。

他又犯错了,学正是叔父手底下的人,今日之事学正一定会给叔父讲。

况且,叔父让他今日课业结束后去书房。

沈玉鸾清楚他这段时间触发了不少家规,今日一定会被重罚。

沈玉鸾叹了口气,这时,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诶!玉鸾!今日下课后咱们去斗蛐蛐呗!”

沈玉鸾抬了抬眼皮,与他说话之人乃户部侍郎嫡长子赵辛。

沈玉鸾摇了摇头:“不去,我叔父不让我碰蛐蛐。”

“不让你碰?”赵辛磨了磨牙,被逗笑了:“你在赌场都寄养五只蛐蛐了,现在说不让你碰?”

沈玉鸾面上浮现挣扎:“我本来不想养蛐蛐,是你说如果我不养它们,它们就会被当成养料吃掉。而且……我每个月就20两月例,现在全拿去养蛐蛐了,最近桂酥斋新出的糕点我都没有钱买。”

赵辛心里轻视,表面上却装作惊讶:“不应该了,你可是首辅的养子,未来整个沈家都是你的,你连几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沈玉鸾憋红了脸:“叔父说,未成家还没有功名就不能有私产。”

赵辛:“不是吧?”

赵辛像是打量什么新奇物件:“那你的暖床丫头问你要钱买胭脂簪花,你怎么给?”

沈玉鸾低头,脸更红了:“我、我没有、通房。”

赵辛“噗嗤”一声笑了:“喂,我说沈玉鸾,你年纪也不小了,莫不成还是个童男?”

此话过于私密,沈玉鸾干脆翻书,假装没听到赵辛说话。

赵辛却不放过:“你我同岁,我半年前便已成婚,如今我妻子已有了三个月身孕。你叔父也太苛刻了些,男儿血气方刚的怎么忍得住?”

赵辛说得也是有些道理,沈玉鸾能感觉到他近来对男女之事有了渴望。

但……沈玉鸾心里叹息,他没有通房也是好事,因他这不男不女的身子,他甚至都不奢望自己能娶妻。

赵辛戳了戳沈玉鸾的胳膊,沈玉鸾回头。

赵辛压低声音兴奋道:“既然不想斗蛐蛐,那咱们去湖边。”

沈玉鸾皱眉:“我傍晚分明有事……”

赵辛:“听说每年的今天都有白鹤在岸边,错过了今日就又得再等一年了。”

沈玉鸾眼睛亮了亮,但还是转过了头。

赵辛:“那白鹤与你沈家家徽甚像,尾处都有一缕青羽,我记得你不是最喜欢白鹤了吗?”

沈玉鸾握住拳头,还是摇了摇头。

赵辛看出沈玉鸾心有意动,又填了一把火:“前几日,咱们看到的长毛鸳鸯眼白猫快生了,听说猫儿被附近农家驱逐,险些丧命于车轮下,是我手下救了,此时安顿在湖边。”

沈玉鸾眼皮动了动,悄悄看向赵辛。

赵辛冷笑,放出了杀招:“你放心,我父亲说了,今晚陛下召集重臣商量大事,你叔父必然要去,他不知道你没有归家。”

果然,沈玉鸾松了口气,不确信问:“当真?”

赵辛举手发誓:“我若有假,就让我今日掉湖里淹死!”

沈玉鸾果然不再说拒绝话,赵辛最后道:“咱们哥儿几个都去,我们还打算在湖边踢蹴鞠,烤鸭子。”

沈玉鸾思虑良久,最终点头。

日悬于西,漫天红霞。

沈玉鸾从国子监出来,沈家马车旁的小厮赶忙迎上去。

“少爷,我来,我们赶快回去。”小厮接过沈玉鸾手里的布包,想要搀扶沈玉鸾上车。

沈玉鸾摇头,小厮疑惑。

沈玉鸾看向不远处向他招手的赵辛等人,对小厮道:“先不回家,送我去湖边。”

“啊?”小厮呆住,怔愣片刻:“可是老爷让少爷去湖边?”

沈玉鸾:“不,是我自己想去。”

小厮彻底懵了,有太多想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焦急道:“可是老爷交代过,让您一出国子监立马回家!”

沈玉鸾眼神躲闪,仰头外厉内荏:“可是你是我的人,不是叔父的,叔父说过忠于主子就是没错!”

小厮张了张嘴,只能拍了拍脑袋。

按照老爷的规矩,即便他将少爷带去湖边,老爷也不会罚他。

但是老爷会罚少爷啊!

小厮发现少爷有些执拗,无力感涌上。

他缓了一盏茶的工夫,才答应了沈玉鸾。

沈玉鸾与赵辛等人去了湖边,赵辛的确没骗他。

湖上有白鹤,树下的白猫也生了三只毛绒崽崽。

沈玉鸾硬是掏出了自己身上最后二两银子,给四只猫猫寻了一户农家寄养,并约定好一个月后来取。

农家激动,全家哪怕出去做工三个月都不一定能攒下二两银子,照顾四只猫又有何难?

解决完猫儿的时,一行人又烤了一只鸭子。

沈玉鸾坐在荆棘丛前面的石块儿上,捧着下巴。

他很喜欢这样的日子,如果每天什么都不用想,安安心心照顾小动物多好?

沈玉鸾倒也不是讨厌看书,书里的东西并不难,只是……

沈玉鸾深吸了一口气,胸脯处绷紧,让他呼吸不畅。

每日的裹胸提醒他,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

他害怕进考场的时候脱光衣服,被人看到他鼓起的双乳,那时肯定会有人怀疑,他们很可能会让他张开双腿,露出性器,到时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不难不女的怪物。

沈玉鸾鼻子一酸,低头看向地上的蚂蚁。

他害怕。

沈玉鸾年幼时胸脯不明显,只要不扒开他的双腿,无人知晓他的秘密,因而他8岁便考得童生,还被叔父看中成了养子。

若是叔父知道这一切……

沈玉鸾闭眼,后面的他已不敢想象。

待沈玉鸾回过神,发现天色已暗。

不行,他得赶紧回去了。

“玉鸾,鸭子烤好了,你要做什么去?”同伴发现了他的动作,急忙呼喊。

沈玉鸾摇了摇手:“天晚了,我得尽快回去。”

“吃了烤鸭再走啊!”

“不、不吃了。”

即便时间充裕,烤鸭再美味,沈玉鸾也不会吃。

除了桂酥斋的糕点,叔父从不让他在外用膳,甚至糕点也得带回去才能吃。

沈玉鸾的胃有限,一旦吃了烤鸭,回去吃不下饭,一定会被发现。

同伴还想邀请,沈玉鸾急忙推辞,却没注意到衣摆撩开,裤便被荆棘勾住了。

随着他猛地站起,“刺啦”一声,沈玉鸾僵住。

“怎么了,玉鸾?”

撕裂的声音较轻,同伴并未听到声响。

沈玉鸾摇头,这下可由不得他拖延了。

沈玉鸾手扶在腰上,趁着夜色匆忙上了马车。

小厮也是焦急了近一个时辰,眼看少爷终于尽兴了,他二话不说挥起马鞭朝沈府赶去。

一个时辰前,沈府书房。

沈重翻看《清心经》,翻到第五页时,他看向窗外天色,问:“什么时辰了?”

许管家如实禀报。

往常这个时候,沈玉鸾都已归家一刻钟了。

沈重将书合上,起身,紫色官服垂下,平整庄重,金丝纹路给人一股扑面而来的贵气。

许管家内心忐忑,毕竟鸾少爷也是他看着长大。

“老爷,今日戌时之前您就得到宫里。”

近来朝堂因为蛮夷来犯一事忙得昏天黑地,可即便如此,老爷冒着让圣上不悦的风险也要等少爷回来,偏偏少爷不争气。

虽然圣上不悦对于老爷也没有威胁。

多等一刻钟已是沈重的极限,也是他对后辈最大的纵容。

“待他回来,让他在书房候着。”

沈重音色比以往都要低,呼吸声也重了几分,听得许管家心惊肉跳。

沈重闭眼,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

睁眼后,他道:“焚香。”

许管家一顿,看向天色,默叹,走向香炉。

淡淡细白烟丝穿过雕刻鹤纹镂空炉盖融入空气中,沉香蔓延到整个书房。

宫中有急事,沈重只能离去。

许管家站在书房外面,一会儿看天,一会儿望向香炉。

“管家?”仆从来到许管家身旁询问。

许管家抬了抬手:“随我去门口等少爷吧。”

仆从愣愣点头,他发现管家的脸色不太好。

等沈玉鸾回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马车停到沈府外面,沈玉鸾刚下车就听到许管家在唤他,语气有些急切。

“鸾少爷,快随我去书房吧。”

沈玉鸾扶着腰,虽然划破的地方比较隐秘,但他还是担心被人看到布料上的破口。

“许伯,叔父他……在书房?”沈玉鸾胆怯,试探问道。

许管家也是老道,一听这话,哪儿还不懂沈玉鸾为何晚归?

至于沈玉鸾如何得知老爷要进宫,他都不用猜。

许管家牵着沈玉鸾的袖口,加快脚步往大门走:“少爷,老爷说过很多次了,不让您和那些人来往,那些人都是京城有名的纨绔。”

沈玉鸾没想到许管家直接猜出了前因后果,急忙找补:“我、我没有。”

许管家冷笑,看向沈玉鸾俊秀的面庞:“少爷,我只是一个管家。老爷可是握着全天下的情报,我劝您在老爷回来后,不要想着隐瞒撒谎。”

沈玉鸾心脏跳了起来,许管家再一次猜透了他的想法。

沈玉鸾:“许伯,你是说叔父不在?”

许管家眯了眯眼,目光锐利打量沈玉鸾,而后便告诉沈玉鸾一个时辰前发生了什么。

当沈玉鸾听到叔父多等他一刻钟时,他心脏一紧,后背渗出冷汗。

许管家说到焚香后,沈玉鸾只觉得天地在旋转,他扶住柱子才没让他晕厥。

香炉……

沈玉鸾面色煞白抬头:“许伯,我是不是回来太晚了?”

沈玉鸾本身就生得好看,一对丹凤眼秋水明眸,面颊只有巴掌大,似鹅蛋又比鹅蛋尖些,肤若凝脂,往常笑起来唇红齿白,上唇中间凝成一颗唇珠。

少年此刻被吓到了,唇瓣没了血色,睫毛甚至沾了泪珠。

许管家叹息,眸低多了一缕怜爱:“你我能做的,只有快些去书房将香灭了。”

沈玉鸾当然也想,平常能躺不坐的他此刻恨不得飞快跑到书房,但是——

沈玉鸾捂着腰,哀求道:“许叔,我得先回房换身衣服。”

许管家拧眉:“少爷,这个时辰已经……”

沈玉鸾咬了咬唇:“我衣服破了,如果被叔父看到,叔父会更生气。”

这下许管家无奈了,他也清楚老爷眼里揉不得沙的性子,穿着不得体又是一场责罚。

许管家只能让沈玉鸾快些,沈玉鸾也不耽误,几乎是一路小跑回了卧房。

沈玉鸾路上已经看过了,那荆棘甚是刁钻,竟然勾破了他的亵裤。

换好衣服后,沈玉鸾又匆忙跑入书房。

书房一般指沈重院里的书房,此时院里漆黑,伴随蝉鸣,只有书房的灯是亮的。

沈玉鸾闯入书房,灭掉炉中香,然而剩下的香只剩下小拇指指盖那么大一点,他若是再晚来半刻钟,怕是沉香已燃尽。

沈玉鸾怔怔俯视香炉。

从他刚入沈府,这尊香炉便放在叔父书房中。

叔父有时忙于朝政,便让他在书房背书,完成叔父布置的课业后,他才能灭香离开。

有时他玩心起了,便提早将香炉熄灭。

然而,叔父每次都能从剩下的沉香里看出他这一天有没有偷懒,一旦被发现,他就会被打手板。

他也尝试伪装过,比如掐着时间过来灭香,但叔父总能找到破绽,也从未冤枉过他一次。

因为这香炉,沈玉鸾不知挨了多少打。

他也曾拐弯抹角让叔父换了香炉,但这香炉似是一种对他的告诫,始终放在这书房中。

完了,沈玉鸾看着炉中烟灰知道自己完了。

他扶着墙壁向后退了几步,余光扫到了墙上的戒尺,戒尺取自檀木,通体偏黑,不足三尺长,却是为责罚他所制。

戒尺对他的威慑要重于香炉几十倍。

沈玉鸾知自己再无所逃,于是灰败地关上房门,站在书桌前。

思索了一会儿,他眼皮动了动,对着书桌缓缓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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