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雨水从空中歪歪斜斜地落在地上,风只要来一阵,地上的凉意就深一层。
任秋言就在这一层一层加深的凉意里醒来。
无论睡眠深浅,任秋言半夜醒来的原因总是很随机:有时一夜无梦,却偏偏被落上枝头的鸟吵醒;有时枝头停着一群鸟叽叽喳喳,却偏偏在它们飞走时,被树叶沙沙声响弄醒。
惊蛰过后,天还是很冷。
尽管太阳出来的时间多了,天黑得晚了,可这明朗的天空仿佛一张假笑的脸,冰冷又扫兴,极具欺骗性,把人骗得换了轻装出了门,又骂骂咧咧地回家。
于是人们还是过得像冬天那样,该穿多少穿多少,像是春天没来似的。
任秋言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在被子里,鼻子被冻得没有知觉,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确认自己是否在呼吸。他打开被窝一角,迷蒙着眼看时间:三点四十分,是无事可做的凌晨。
半晌,他起身把暖气打开,平躺在床上,双手从被子两侧伸出来交叉叠在肚子上。
这个姿势使他想到自己的父亲。
很快他又要长一岁了。
一年年的,他感觉到自己正一点一点发掘着人生的乏味。那是一种永恒的、终极的乏味,不是学生时期那种由意愿决定的乏味,对上课的抱怨会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烟消云散了。学生时代的那些日子里,满足感总是微小又具体,时间的流速总是依着环境的转移而变化,教室门与球门之间是两种心情。
现在,任秋言有着稳定的工作,不多不少的假期,他掌握着自己的生活,每天操心着这样那样的事,看上去很忙,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可乏味却未曾因忙碌而减轻过。哪怕他一直说服自己在尝试新的事物,可是尝试新的事物这件事本身,不就是一件重复在做的无聊的事吗?换汤不换药,任秋言偶尔也会这样想。
每当他有这样的想法时,他就想到自己的父亲,想起父亲平躺的姿势,略微浮肿的双手叠放在隆起的肚子上,随着呼吸起伏着。在他想象中的父亲,是在他离家读书前最后的几个月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里的父亲。那时的父亲比任秋言现在的年纪约莫大个十岁。他想,也许在很多年前的那个时候,父亲躺着,体会到的正是他此时此刻体会着的乏味。
凌晨四点,楼上有小号声传来。
旧房子的天花板薄得像一片纸张,不成调的演奏遮盖了本就朦胧的雨声,原本能够助眠的白噪音一点儿也不剩,任秋言彻底醒了。
新年伊始,早春有一些不大不小的事发生。
任秋言的楼上住着他的房东王秋平。
王秋平年后便出去度假了,走后她儿子便搬了进来。
她的儿子也就是丁策,是任秋言的前男友。
他们曾交往五年有余,分手半年,原因至今不明。
丁策在被分手半年后在发现对象情绪不对,便火速回国一探究竟。
在对象发小的助攻下打破僵局再次和对象交换了联系方式,此后,暂无新进展至今。
某种意义上,丁策监视着他前对象的一举一动。在丁策的语境下,“监视”一词倒是实践起来无比轻松,谁叫他就住在人楼上呢。但从监视开始直到现在,他们的关系还未发生任何实质性的改变。
太宰治说,所谓闷酒,是因为自己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