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是个烟酒不沾货,哪怕这一年多,他在工地隔三差五的通宵工作,实在撑不住时也只会往自己脸上浇冷水清醒神志,至于工友好意递过的烟,他都一概婉言谢绝。
只不过,工地上的那些工友平日节省惯了,点烟也只舍得用火柴,一根火柴能点上一圈,偏有段日子s城连续阴雨天气,大伙的火柴受了潮怎么都不好使,所以他去便利店买了一打火机回工地一人发了一支,自己也总是随身放一支,以便谁的用完了替补上。
“姚瑞看上你了。”张智琪吐出一个烟圈,哪怕眼前已经浮现出姚瑞暴跳如雷七孔生烟的画面,他还是不怕死的伸长了脖子对着萧子默轻飘飘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他想知道,这个有着如泉水般清澈双眼的青年,在知道姚瑞的“不良动机”之后会作何反应。
“嗯?”萧子默大脑当机了数秒,不明白张智琪口中姚瑞的“看上”从何说起。
他与这个“三哥”相识于幼年时,交情远不及他们的父母辈来得深厚。
那会儿,他甚至私下悄悄的嫉妒过这位走到哪里都被人簇拥着的“三哥”。
那模糊记忆中的假期,每每这个“三哥”出现,他顷刻从萧家乃至整个大院内璀璨的小星星跌落地面,化作不起眼的小石子儿,令他自尊心大大受损。
再后来,因着青春期对“三哥”的困扰,他总是刻意回避姚瑞,所以准确的说他们之间是那种疏远到不行的关系。
现在,从别人口中听到说这个万人迷“三哥”看上了他的天方夜谭,他表示怀疑!
萧子默从远处的喷泉收回视线,转向张智琪,笑:“所以,你现在是建议我离开?”
张智琪将烟头一弹,偏过头平静地对着萧子默说:“不,我只是在担心姚瑞。”
这两位,一个是高雅殿堂走出的艺术家,另一个是高举着暴力美学旗杆的军火商,怎么看都是属于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位!
萧子默是个有着完美皮相的音乐家,待人接物是彬彬有礼,举止温文尔雅,这样的人虽易亲近好相处,但只要你认真仔细看他的眼睛,就会读到一丝隐藏在深处不易被察觉的冰冷,多年前张智琪在自己的前任身上见过这种看似淡然无波澜的眼神,他知道这无害的清澈眼神下藏着的是彻骨的冷。
那种冷是任凭你性子有多明朗火热,纵使将天上的太阳摘下都捂不热,化不开的。
所以他不免对姚瑞选择这样的人作为日后的伴侣而心生担忧。
“我并不想介入你们。”萧子默笑笑,“我只是想报恩。”
“我们?”张智琪瞪眼,对青年的误会啼笑皆非,“我跟他是那种即使躺在一起也不会有任何遐想的绝缘体关系。”
“嗯?”萧子默看着这张带着笑意的脸微微一愣,垂下浓密的睫毛为自己的唐突抱歉,“是我想多了。”
“你爱过吗?”张智琪并不怎么在意,萧子默并不是误会过他与姚瑞关系的唯一,事实上,姚瑞很善于模糊他们之间的关系来解决那些自动上门的不必要的麻烦。
萧子默神情一滞,稳定自己的呼吸:“爱过。”
爱到没心没肺,忘记自己的存在,直到现实将他打败,让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
“那么,现在呢?”张智琪淡淡地看向他。
现在?
萧子默不确定,曾经的爱太过残忍,将自己困扰的无法自拔,纵使这么久过去了,每每想来,心口空荡荡的那处还是阵阵的疼,疼到半夜醒来再也无法入睡,在黑暗中睁着眼让记忆混乱了他的世界。
那个人给予了爱后又带给了他刻入骨髓的痛。
但他并不恨他,从他背弃了他们的爱的那刻起,他对他的爱就消逝了。
没有了爱,他连恨都遗忘了。
他只是觉得痛,为被自己波及的无辜的家人而痛。
每个黑夜,他闭上眼,爷爷昏厥时的面容、母亲绝望哀求的眼神、还有父亲失望无奈的神情全都一股脑的钻入他的大脑……
时间久了,这种挥之不去的痛令他丧失了爱的能力。
萧子默抿着嘴,云淡风轻地回望着张智琪:“我会照顾好他的。”
张智琪勾了勾嘴角,无视萧子默答非所问的回答,颇有感慨地蹦出一句:“保护自己的方式有许多种,接受他人的庇护也是其中之一。”迈开慵懒的步子越过萧子默身旁时,又拍拍他的肩,补了一句:“姚瑞平日养尊处优惯了,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应该的。”萧子默回了句,待到脚步声走远,他看着天边流动的云朵,淡淡地笑了笑。
这糟糕的梦会不会有醒来的那天?
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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