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道杭州府能够通过那等并不光明正大的手段得到杭州柳家,那必须得归功于杭州客史卢从愿的鼎立相助,而卢从愿当时之所以愿意坚定不移的站在张宏这少年身旁,那倒完全是因为工部尚书张希手中所掌握的资料,也是因为那些资料便使得卢从愿无论心甘情愿与否,都必须得惟张宏命是从。
同样的,韦后时期的工部尚书张希可以在江南道给张宏一个卢从愿,那在京城自然也可以给出一个崔日用。这一点并不突兀,事实上离开江南道时张希也仅仅给了这么一个分量不可谓不重的朝廷大臣。
对于张希给的这些人,张宏一直都用的极为谨慎,他当然很清楚的知道他在用着这些人的同时,这些人也随时都有可能为他带来灭顶之灾,便也是大抵可以说是这些人乃都是一把可伤敌但更可伤己的双刃剑。
所以因为这些,张宏若非事到必要也绝对不会主动去用这些人。
关于崔日用,其实张宏在初回京时并没有打算去用,但奈何后来长安道的那些事让他不得不用了一次。当时的那件事情已然是牵涉到了京城大多的权贵府上,压力之大自然不言而喻,因此张宏当时既然想要反击便必须得借助这位在刑部有着一定话语权的刑部侍郎崔日用。
然而,很可惜的是,他当时用了崔日用也安排好了他须要去做的事情,但后来赵王殿下的突然插手却是让崔日用根本没有派上用场,这在当时自然是让张宏极为郁闷的一件事情。
不过,也是因为那时的崔日用已经知道了张宏清楚他的底细,而张宏确实也再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了,便让张宏在今日这早朝时用起崔日用来,用的异常干脆毫无犹豫。
所有的这些,便就是最终造成今日早朝属于平王殿下嫡系的崔日用突然在平王殿下未曾许可的前提下而站在了张宏这一处的绝对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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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张宏自然不会与平王殿下坦诚的讲出来,他在那太极殿前也只是有些含糊的说是前夜暗中与崔侍郎接触了下,至于为何不曾让他平王殿下所知道,那是因为起初他并没有想到早朝的局面真会发展到必须要崔日用站出来,所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才连夜联络了崔侍郎,并且特意嘱咐崔侍郎此事不可外泄的原因也只是不想多生事端。
这番托辞兴许经不过才智超凡的平王殿下仔细推敲,但张宏确实只能如此解释,不过幸好,即便平王殿下心中并不会真的相信这番托辞,但表面上毕竟还是极为相信张宏与崔日用的,他与张宏在那皇宫正门前分手之时,针对此事也只是微笑而道了句:好个心思慎密的少年郎。
张宏汗颜,但望着平王殿下微笑而离去的背影总算是松了口气,其实不管怎样他都不会太过担心平王殿下会因此事而勃然大怒甚至迁罪于他或者是崔日用,因为平王殿下的心胸抱负都注定了他这个心中能放天下事的皇子根本不会太过不宽容,好比如监察院关于赵大公子赵流年的那件事情,又有几人能像平王李隆基那般轻轻的淡然便将他苦心经营了两年的东西拱手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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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上的张宏身旁还多了一人,却是楚东则,也不知为何这位在张宏印象中正逐渐变好的老大人始终要坚持见那高不危一面,虽然张宏很奇怪这位老大人理应与高不危不曾有任何接触,甚至根本未必识得,可他依然愿意让这楚东则随他回来。
有的时候,对于诚意相助自己的人,确实很有必要让对方知道更多的东西。
来到府上,随他步入那所谓的议事厅,见这位老大人在他介绍这厅名曰议事厅时一脸的平静似乎早便知道,张宏不禁有些奇怪,但随即却也意识到关于他府上的事情江南楚氏自然是不可能没有半分了解,因此,便也让他想到楚东则知道高不危了解高不危,很有可能便是这个原因。
议事厅中高不危不出意外的仍在忙碌着他每日要处理的烦琐事项,无论是京城各处安排的人,又或是江南道那处的许多事情,在张宏理所当然的做了甩手掌柜之后,两地的事物一直都是高不危在打理,如此多的事物却依然在高不危手中有条不紊,一是可以看得出高不危对张宏的忠诚度究竟有多高,二则更是最直接的体现了这位背负着血海深仇的青年……才智惊艳是如何的令人发指。
楚东则见了高不危后,并没有出现张宏意料中的细细打量,他甚至在张宏为他二人相互介绍之时,也只是微笑着打了个招呼,随即便很直接的开口道:“江南道那处人……现如今都各自有了很好的成绩,据说,那些人都是出自你门下,便让老夫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位先生,如今得见,深觉闻名不如见面。”言着,他摆手阻止了高不危的自谦,再道:“并非老夫抬举……只是无论是从江南道那些人的身上,又或是我所知道的你做过的那些事情,都让老夫可以断定,若你为官,前程必然不可限量。”
也亏是高不危这等一向自傲冷漠的青年,若换是张宏受了如此夸奖,虽然心中未必会真的激动,但表面上的谦虚恭敬却也绝对少不了。而至于高不危倒也很简单,他只是不近人情到近乎冷淡的随意说了句:“楚侍中抬爱。”便再无后文,依旧是埋头继续他所忙碌的事情,似乎是对这位来自江南楚氏的大人物根本没有半点兴趣,而惺惺相遇那更是谈不上。
见此,张宏免不了为高不危向楚东则微笑说了几句,但楚东则却是显然不会介怀,他微笑摆了摆手后,也知道高不危正在忙碌的那些事情,肯定不方便他这个‘外人’所看见,便与张宏笑道:“老夫这便走了,见了这位高俊才便足够了。”
张宏愕然,倒实在是未曾想到这位老大人随他来此处真的仅仅是为了见高不危一面。
但后来无论张宏再如何的挽留这位老大人却也终没有多留,张宏将他送出了张府后,望着那道佝偻着身子的苍老背影坐上马车离开了这王府胡同,心中不免有些百般滋味的意思。
其实他是知道的,他知道楚东则此次随他回来的潜在意思,但他所担心的,不也正是张宏所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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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愿不愿出仕为官?”回到议事厅,张宏便与高不危说起了楚东则先前所说的那句话,他很认真的样子,迎着高不危微有奇怪的神色,再道:“我也相信楚东则的眼光,他说你若为官前途必然不可限量那自然不会信口而言。”
眼见高不危仍然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张宏站在那案前,忽然又道:“或许,你为了官,你的那些深仇大恨由你亲手来报更好一些。”
高不危面色一瞬间便变了再变,先是刻骨铭心的仇恨之色,再是黯然,随后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轻松了少许,他望着书案上那些未曾处理完的事情,垂头,道:“在下相信大人。”也不等张宏再说些什么,他接着再道:“既然大人曾答应过在下……要为在下做那些事情,而当时在下也相信且答应了大人,那自然便会等下去。再者来说,府上的这些事情……总还是须要有个人来处理。”
且先不提张宏对高不危之前的那些话有些怎样的想法,但对于后来的那句话却是张宏无论如何都不能否认的,他必须得承认无论是京城又或是江南道的那些事情,都必须得由这位心智骇俗的青年来完成,一是他确实没有心思来认真处理这么多的事情,二则是相对高不危而言,他对这些事情不可否认的不太熟悉。
张宏摆了摆手,似乎是又要去劝说那高不危一番,要高不危出仕这个想法并不完全是因为楚东则的那一言,而张宏在以往也确实想过要给这位帮助了他太多的青年一个美好的前程,不提报仇,就说光耀门楣在这世下又是哪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所能轻易放下的?
然而,却是不等张宏说话,高不危便转移了话题,他抬头,看着张宏,有些沮丧道:“大人,刚得到的消息,公孙兰所派出去的那些刺客……无一人生还。”
先前依旧是在考虑着如何来说服这个他极为感激之青年的张宏一瞬间便面色大变,再没有心思去考虑其他事情的他,脱口道:“无一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