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饮下,楚南轩轻捏着茶杯,眼角湿意彰显无疑看着手中这茶杯,脑中浮现的却是那张几十年来都佝偻着身子随在他身边的楚则生:“欠你的,这辈子我还不了,下辈子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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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道三大商会,排名第一的当然便是辉煌显赫的楚氏商会,而其三则便是以柳家为核心的第三商会,至于名列第二的商会则一向低调名声不显。
若说如此如此低调的一个商会为何会排名第二,那倒也是因为几十年前,原本的江南道只有两个商会,一个是楚氏商会,另一个则是现如今的第三商会。可也在那时,凭空而突然崛起了一支商会,以其雄厚的资本在几月内连连重挫第三商会,最终成功击败了第三商会的盛名,取而代之。
可这第二商会终究也只是在几十年前偶露狰狞,在最近这些年里,大多数人基本上都已经忘记当年还有那么一个跋扈不可一世的商会。
楚则生坐在马车里,颠簸着的他始终是闭目养神,他要去见的自然便是这第二商会中的那些人,其实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所谓的江南道第二商会,其根基却不在江南道,反而是在剑南道,而之所以后来称为江南道第二商会,也是因为那商会中的首脑在后来纷纷迁移到了江南道。
马车一路颠簸,在苏州府临郊处一间极尽奢华荣贵的宅院前停了下来,这处宅院比之楚园更要规模庞大,处处显摆着主人富贵的同时却更多的是张扬的气息。与楚园相比,这宅院富贵有余,但太过浮躁,不够稳重。
楚则生下车之后便径自向着这院中后间那处凉亭走去,从入门到走到那凉亭基本上用了近半个时辰的功夫,由此可见这院子的占地之广。
宅院是够大是够奢华,但楚则生却知道这处宅院平日根本是没有主人的,只有一群奴婢下人在这宅院中打理着,而这宅院存在的意义本来就不是让人居住的,它只是第二商会的一个象征罢了。
凉亭处于院中人工打造的一处湖前,深秋之时有些凉意,伴随着湖面冷气,楚则生不禁裹了裹身上的斗篷,他这一路走来腰的都挺的很直,根本没有半分在楚南轩面前时的佝偻,甚至隐隐有些上位者的风范。
凉亭中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前坐了三人,这三人穿着都很一般,看不出是什么巨枭大富,但这三人却正是这个神秘低调的第二商会核心商人。人不可貌相这一句话,便是通过这三个普通却又平凡的人展示了出来。
那三人见到楚则生走来,都很自觉的站起了身,待楚则生向他们微笑,然后坐了下去之后,这才逐次落坐。
凉亭内的桌子,乃是纯金打造,桌上的茶具无一全是纯金而成,这一点与那三人的外貌穿着分明是两个极端,楚则生看着这三人面色也十分古怪,他理解不了这些人的心思,明明是穿的一副刻意低调的衣裳,但偏偏用着如此张扬的东西,很让人难以理解。
坐下之后,那三人中靠左一人,很自觉的为楚则生倒着茶水,这人生的不像商人,倒更像是强盗土匪,满脸的络腮大胡子根本没有一分商人所应该具备的奸猾意味。
“今日唤你们来,只是要告诉你们,楚氏商会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楚则生语出惊人,顿时让面前这三人都是惊骇无比,他三人当然知道楚则生的身份。
依旧是那大胡子巨汉,他犹豫了下,试探性问道:“大人,您是说要我等将楚氏商会彻底击垮,而并非击败?”
楚则生笑了笑,点头问道:“怎的?是不敢?还是不自信?”
大汉愕然,看得出这位老大人并非说笑,也不是危言耸听,因此他很快换了一副神情,豪迈之气顿生的同时也是跋扈异常:“当然不是,我等只听大人的意思便够了,一个小小的楚氏商会……”
说这句话的时候大汉却被他身旁那个稍显斯文的人轻碰了胳膊,而这一碰之下大汉这才反映过来他口中的那个小小的楚氏商会究竟是何来头,远的不说,单单就面前这位老大人也是楚氏中人啊。
因此大汉讪讪一笑,倒也不敢再说下去。
楚则生不会介意这人的语出无礼,他不会指望这些人能够像商人一样城府高深,手段圆滑,事实上若说这些人乃是商人,倒还不如直接说是强盗土匪。
江南道第二大商会为何神秘?那是因为这第二商会中的商人所从事的都是见不得人的行当,比如走私私盐,比如偷贩铁器,总之只要是暴利,且不管是否合乎朝廷法规,这些人都不会计较,他们的眼中只有银子,金子。而这也正是当年这第二商会偶露狰狞时的底气,他们确实拥有着绝对敌国的财富,也确实有跋扈的资本。
说起楚则生与这些人的关系,倒又牵涉到当年的那些事。
当年的这些盐商铁贩们,因为手中拥有了无比的财富,一时都是利于熏心试图搏出个名来,于是他们商量之后便决定击垮当时的江南道第二商会。
这么一个突然杀出来的跋扈商会自然引起了各方势力的关注,因为他们所从事的见不得人的行当自然随时都可能为他们引来覆顶之灾。
可那时他们仅仅出现了几个月便消失无影,原因也是因为有着江南楚氏的这位老人从暗相助以及提点,是楚则生这个老人当年救了他们,也是楚则生这个老人当年令他们放手击垮当时的江南道第二商会一事。
楚则生的出手是否是受了楚氏家主的意思,这点外人并不知情,可谁都知道若是这些人被朝廷查出来,那不仅仅是这些人人头落地,更会直接牵连到楚则生这个老人。所以从某种角度来看,也可以说是江南楚氏的巨大影响包藏了他们,替他们遮掩了足可让这所有人都人头落地的滔天大事。
而对于这些人为何当时头脑发昏,决定冒出头来与当时的第二商会争斗,且暴露他们。这其中又究竟是谁从中挑唆他们,那便又是一个秘密,一个连楚则生都完全不知道的秘密。
“我只能给你们一个月的时日。”轻声再道了这么一句,这会儿满脸皱纹的楚则生虽然是那副微笑的神态,但却自显着其坚决,不容这三人敢置疑违背的意味。
那大汉或许是因为先前说错了话,也或许是因为他们真的从来都不将楚氏商会放在眼中,连连点头之下也是言道:“大人放心,这等事情我等会尽力从速办妥。”
只是吩咐下去便可,楚则生当然也知道他们这些人是不会违背他的意思的,而其实他们也都很清楚若是没有楚则生从前,乃至日后的暗中回护,仅仅就几十年前那场风波便足以让他们尘埃落定了。
交代罢了这么几句,楚则生也不再多留,他又认真的看了这三人几眼,然后才施施然起身,再也不去看那纯金打造的桌子一眼,也从来不曾去碰那金杯所盛的茶水,转身行去。
在楚则生临去前,他阻止了这三人的相送,而也是他这三人站在那处目送着楚则生离去后,那大汉随即坐了下去,痛饮了一口桌上之酒。
在他看来,那个老大人哪儿都好,就是不让他过量饮酒实在是让他最为不能接受,他从来对于楚则生那句酒后失言都是抱着完全不相信的态度。
先前推了这大汉一把,略显斯文的那个男人随后坐下,待这大汉饮罢了酒,这才一笑:“看来我等这次是脱不了楚氏的那些事了。”
三人中一直不曾有任何举动的那人在这斯文男人言罢,也接了口:“我早便说我们是该出手了,不然等到楚南仁那个王八蛋得了势,我们这位老大人日后又凭什么来保护我们?到那个时候怕是我们只能死无葬身之地了。”
死无葬身之地。这一句话落下却是叫这凉亭内几人一时都不再言语,事实上虽然他们过的奢华,也拥有着敌国的财富,但每日的提心吊胆却绝对是不曾停止过对他们的折磨摧残,他们必须得防备着朝廷对他们的手段。
“不管如何,此次楚大人绝对不能败。”斯文男人断然言道,他身旁这二人都是连连点头。像他们这种算不得商人的商人,虽然在一定意义上来说根本不配称为商人,但不能否认的是,这些人绝对比真正的商人拥有更多的信义,他们之间的交往,往往都是以命相交。
“若是楚大人败了……”先是道了这么一句,那汉子随即恼怒而砸了这金桌一拳:“狗娘养的,提起这个我便又想起当年那个老鬼,若非他一力教唆我们去做那劳什子扬名立万之事,我等也不至于落的如此地步!”
这些人粗野,但并不愚蠢,对于他们所从事的勾当他们当然都很清楚须要顶着怎样的风险与危机,因此当年狙击江南道第二商会一事,倒真的是有人从中挑唆,而那时的他们也绝对是被人利用。
大汉的这一拳,叫这三人都陷入了懊悔以及担忧,但转眼间他们便也又想起了那位楚老大人这么些年来对他们的照顾,而若非如此,怕是再多的财富也买不了他们所犯下的罪孽。因此,对于那个楚老大人,他们只能是更为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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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楚氏争斗之事在酝酿着最后的角逐,包括暗中觊觎机会的张宏都是巩固消化着即得的利益,而至于楚南仁与楚南聪当然也是分别紧握着兵权,以及试图将楚氏商会彻底的掌握着手中。
可在这时,也是所有人都心惊胆战而等着那一场大风暴的来临时,张宏却忽然又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对于张宏来说绝对是前所未有,而若是他能办好此事,那对于他来讲,绝对是日后一个强有力的助力。
江南道官场近来连连变动,楚南仁与楚南轩在这一方面的争斗确实不占半分优势,因此大部分人都以为这官场之上肯定会为楚南轩最终把持,毕竟这是江南道,而楚南轩始终也当了这么多年的楚氏家主。
他们忽略了朝廷,但张宏却不会忽略朝廷,他很清楚虽然这江南道在这皇权旁落之时已经不是朝廷能够完全控制,但毕竟江南道仍是大唐的江南道,名义上来讲,江南楚氏也好,江南道上的官员也罢,都是要受着皇帝陛下的节制,况且,张宏认为这江南道上不会缺乏君权至上的纯粹官员。
因此张宏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他可以试着在这所有人都忽略朝廷的时候,利用朝廷的影响来讲这江南道的官场进行一轮大清洗,这个计划皇帝陛下应该不会反对,因为这样一来皇帝陛下也可以更好的控制江南道。
可机会通常都是伴随着危险,越大的机会伴随的危险自然也便越大,这一点张宏也知道,他能够考虑得到若是他这个计划遭到江南道乃至京城一些人的阻挠之后他会面临怎样的讨伐之声,而如此汹涌的讨伐之声极有可能迫使皇帝陛下会放弃他。
张宏很犹豫,他确实很想利用这个机会,但若事不成那随之后来的后果也确实是他不敢承担,因此这几日来张宏始终都在犹豫思考着这件事,而越想之下,他越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过了三日,当楚南轩在官场上的动作被张宏察觉到后,他终于不再犹豫,当即便传令京城高不危,要他将那些暗中栽培下来的人分遣到江南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