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亲手将这场“梦”撕碎的。
“如此来看,我狼心狗肺,你无情无义,”杜阙笑意盎然,“你我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语尽,匕首破膛而出,旋即跌落在地。
元月的目光追随那匕首而去,全然不知面前渐渐变了颜色的杜阙。
她万万没料到,这一时的大意竟将自己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连死都成了奢望。
当天光大亮,以素云为首的一众宫女捧着盛满公孙冀坐骑——寒梅的四肢、头颅的托盘到元月眼前,笑吟吟道“太子殿下问您,悔不悔”时,她才知,原来昨晚铸成了弥天大错。
她捂着胸口狼狈呕吐,杜阙逆光而来笑得张扬。
“阿月,你打算给我怎样的回答呢?”他临高睥睨着那副惊容。
吐到什么都吐不上来后,元月满身的傲骨终于迎来了碎裂不堪的结局。
“我,知悔了,知悔了……”她伏在床边,掩面而泣。
杜阙挑眉轻笑,半蹲下来拿开她捂脸的手,揉在掌心:“当真知悔了?”
“千真万确……”
杜阙仍不满意,捏起她的下巴来,直直看着她问:“还念着公孙冀么?”
“……不念了,再也不念了。”
他又问:“那该念着谁?”
“你……”
“我是谁?说出我的名字来。”
“……杜阙。”
他笑着摇头:“小时候我告诉过你的。”
“三……三省。”
他摸摸她的头,继续诱导:“再说一遍。”
“三省。”
“阿月真乖。”他眉眼间的阴郁一扫而空,转而屏退在旁垂首侍立的宫女们,继而掐住元月的两胁将她提起来,牵着她缓步走向妆台,笑问:“我为你描眉,好不好?”
镜中人两眼无光,只道:“好。”
形容举止,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然而杜阙对此却很是满足,心如死灰总好过时时惦着旁人。
元月这边万念俱灭,任凭他如何摆布,到头来只一个“好”字收场。
他想要她变成笼中雀,那她便遂了他的意,惟愿爹娘他们平安顺遂。
画完眉毛后,杜阙替她选好衣装,又亲力亲为给她换上。
缀锦闻声赶来,几次提出由自己伺候即可,皆被他冷言打断。
元月始终不发一语,置缀锦迫切的形容于不顾,若杜阙有问,便淡淡回答。
杜阙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昨儿定了去公孙家陵园,今儿务必前往观光一番,哪怕身负大小、新旧伤口。
公孙家陵园坐落于城北三十余里外的北岭上,元家的陵园也建在那上面,只不过前者在东,后者在西,中间足足隔了数里之遥。
抵达目的地正值午时,本应万籁俱寂的时辰,陵园内却热火朝天:平山的、填坑的、运石的……络绎不绝。
陵园不再,徒剩一片平川旷野。
“我打算在此建一个马球场,闲下来了来这儿打马球取乐。”杜阙面向狂野,如沐春风道。
监管马球场建造工程的工部徐侍郎闻见动静,忙敛衽来迎:“臣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杜阙摆手叫他平身,随口一问:“还需多久能完工?”
徐侍郎想了想,道:“约摸还得三个月。”
杜阙点一点头:“徐大人去忙吧,孤与太子妃随便看看就走。”
这位新太子的“光荣事迹”,徐侍郎有所耳闻,听到不用在此提心吊胆候着,一百个愿意,当即行了个礼走开忙活去了。
“此处空荡荡的,没什么好看的,回去吧。”元月不忍再看这副凄惨光景,稍加踟蹰,扯扯他的衣袖,温声道。
“你求求我,我便如你所愿。”杜阙心内一动,含笑缓缓道。
杜阙深知,她是在逃避,逃避关于公孙冀的一切;他亦知,自己此刻在为此而眼红、嫉妒。可公孙家的祖坟都不复存在了,他还能做些什么来平复怨念呢?
无非是拿挑起事端的元月来开刀罢了。
好让她认识清楚,她这一生的目光,只能落在他杜阙身上,胆敢打旁人的主意,今时今日的公孙家,便是下场。
他的用意,元月一分不差地接收到了。
他为太子,日后为天子,凌驾于万人之上,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与之作对,吃亏的永远是自己。
是时候看透、想通了。
“求殿下应允了我吧。”元月笑着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