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两头的斗嘴,逢三六九兴许还大吵一场,太子忽不拉的软了下来,沈文昭简直疑心他要弄鬼。
当然,沈文昭身为奴才却对主子蹬鼻子上脸,就这还没招来罚酒吃,全是因为皇帝和太子傅还有众位夫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黄鹤楼上看翻船,都袖着手看太子和“笼头”斗,归根结底,还是太子早年间做的孽,太疯了,都没人弄得过他,这会儿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卤水上阵练练嘴皮子,松泛松泛硬豆腐时不时要痒一痒的惹事骨头,大家太平,何乐不为?
“我说殿下,您的好意奴才心领了,奴才惶恐得很,再这么枕下去,奴才这鼻血不定几时才能止得住呢,您还是放奴才自个儿呆着得了!”
沈文昭一口一个奴才地贬损自己,两边鼻孔插纸条,堵得嗓音瓮声瓮气的,听在谁的耳朵里都不是好话。
“孤不和你一般见识!”就是要让你不自在,怎么着?!
太子过了四月就十三了,虚岁十四,骨架身条已经长成了大个人的样子,而且还在往上蹿,大有超越乃父,长成帝王家内头一号大个子的趋势。相比之下,沈文昭的身量就远远落在了后头,他倒有心别落那么后,暗地里寻来了牛乳大灌特灌,谁知这偏方竟也是看人的,对萧将军管用,到了他身上就收效甚微,太子一天一个样,他几个月都一样,没进展,再过几年,几乎不用再使劲了,赶死也赶不上了!
这么大的个头看了就碍眼!偏偏还听不懂人话,一个劲往人眼前凑,讨人嫌!
沈文昭几番挣扎起不来,太子别扭着消受了一回冤家的后脑勺。
这些景象看在其余人等的眼里,那是寻常景,萧煜却从寻常景里看出了蹊跷。
太子看沈文昭的眼神不对,太像当年的自己了,懵懵懂懂,情窦刚刚开了一道小缝,杂花生树,影影绰绰,看不明、除不掉、理还乱。
这蹊跷,或许,是他的一条退路?
太子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虽说谈不上睚眦必报,也是以牙还牙的性子,萧煜老早就把他得罪透了,有朝一日他上了台面,他的下场不会太好。能安安生生回他那江南桃林,便就是大造化了,更多的可能,则是丢官罢爵,生死不知。他老早就铺了一条不那么好的退路,这条退路上他自己没了退路,但廖秋离可以走,走得远远的,他要他活出去,连他们俩的份一同活,好好的活。
然而今天眼见的蹊跷,让他灵光闪现,想起了另外一条退路——沈文昭虽则是个学儒的出身,骨子里却是豪侠性子,一旦搭上了他,他必定会竭尽全力让他全身而退。
想了想,又觉得这路子邪门——为了让自己全身而退,就要把别人扯进来,放任太子去开情窦,甚至放任他去摘一颗强扭的瓜?不好。走不得。
一瞬情动,眼角眉梢忍不住随着那人走,心里时不时烧起一把阴火,情绪大起大落,忽而狂喜忽而狂怒忽而心酸心伤心痛,之后呢?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求之不得,任性而为?
罢。最好还是别去火上浇油了,太造孽,还是让它自生自灭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