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来,那好,做不来那就老老实实拿到边境上和庆朝的边民们以物易物,马匹皮毛野山参换绸缎茶叶盐铁,而且蛮子们为人实诚,不会耍小手段以次充好,分量也给的足,起先只是边民们与蛮子们零星的互换,后来商贾们见有大利可图,就试着成批的把庆朝内的俏货往边地趸,再后来,规模越来越大,连北戎的王庭都加进来,阏氏公主们特别爱庆朝的丝绸和首饰,肯花大价钱买,有了行市,商贾们就更使劲往外倒腾了,商贾成群结队,从内地到边地情况不那么熟,那就得雇一批边民给他们跑北戎那边的买卖,边民们的生计也有着落了。
庆朝对这事儿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北地苦寒,边民们生计所迫,有时候做一二买卖也是一份营生,北戎那边愿意正经做买卖,总好过他们买不来时四处乱抢乱扰,多重根由合到了一起,朝廷不深究,边地府衙有意松一松手,原来零星的互换就成了一个颇有规模的“边市”。
然而这边市实在短命,开了不到一年就关张了,庆朝特地在近北戎处设了虎牢关,守着北戎,不让这群换不来东西就乱抢乱扰的蛮子们打过来,说到为何挺旺的边市就这么死火了,那是因为一件事,这件事使得原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庆朝彻底炸了——北戎那边窝藏了一伙从大食过来匪帮,还三不五时的给这伙人行方便,这伙人在庆朝境内做下大案之后退到北戎,把抢得东西匀成几份,里边有一份是专门送北戎王庭的。包庇了还分赃,那和匪帮有什么分别?!
为了剿灭这伙匪帮,庆朝和北戎打了一场大仗,双方都死了不少人,然而始作俑者——那伙匪帮的头头却逃掉了,逃到了南边海上,娶了个倭人老婆,生了个儿子取名景非然,后来组了一伙更大的匪帮为祸庆朝海上,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比他爹更能折腾!而且这位海盗头头还是大食皇帝的侄儿,虽然是上不来台面的私生野种,但两边为了让盟约更加结实牢靠,什么样的关系都好意思攀,海盗称呼大食皇帝“叔叔”,大食皇帝也强忍着恶心认了,双方有来有往打得火热,相比之下,庆朝就显得清高多了,高悬在天上,悬空着,当一个靶子等着人家来打,这可不叫明智,叫傻帽!
因此,当务之急是把能拉拢好的先拉拢好——不就是要开边市么,庆朝宰相肚里能撑船,旧事暂且不提,咱们也来个盟约,都安安生生做买卖,你要换什么就到边市上换,我不拦着,但若是还想一边干坏事儿还一边捞好处,那就对不住了,多难啃的骨头我一样下得去嘴!
庆朝和北戎掐了二十来年了,萧煜和陆弘景接手之后少有败绩(虽然有时候陆弘景那货爱用贱招,赢的不大光彩,但兵不厌诈,胜负不看人品,看的是结果),北戎给收拾得有些害怕,之前吃亏吃多了,要像以前那样没事儿找抽估计也不容易。
萧煜先头打算先把皇帝说动了,然后由皇帝开金口向朝堂说这事儿。皇帝当然用不着亲自开口,自然有人会替他说,吏部尚书是个挺有分量的官了吧,张苍水在整个朝堂内的威望也算数一数二的了,结果如何?该不给脸还是不给脸,头一个不给脸的就是户部尚书廖之信,这位会头一个跳出来,那是萧煜没想到的,因这位是个少有的耿直脾性,为人处事从来不懂得转弯,他管着国家的钱库出入,该花的钱不用谁张口朝他要,他直接就批转了,不该花的钱即便是皇帝也别想从他这儿抠出毫厘。去年皇帝本想在消夏的北行宫内造一座露台,内务府那儿一时半会儿筹不出这么些钱来,皇帝就私底下和他说让他抬抬手先“借”点儿,过阵子内务府再把这段亏空给填上,这位一听,二话不说把官帽除了,摆到案上,他自个儿跪在地上说了这么一番话:陛下,您是硬要借么?是的话,臣请辞。意思就是从他这儿是借不来的,要不您换一位户部尚书试试?就这么驴!皇帝没奈何,只能打着哈哈把这事儿揭过去,从此不提了,至于露台么,打那往后再没提过。
然而开边市事是整盘棋的关键所在,能不能稳住北戎,能不能腾出手来打那该打的,可就在这一子的起落上了。
张苍水列了开边市的十大好,也列了禁边市的十大坏,滔滔不绝说了半晌,说得朝堂上大部分人都动容了,廖之信一句话搪过去:张大人奏请开边市是全然出于公心么?廖某敢说如今朝堂上赞同的、不赞同的都各有各的私心,说句实话,若单为边民生计,廖某无话可说,可庆朝地广数千里,从南到北由东至西,边民又何止北地一处?开边市容易,后边的法度可曾跟上?庆朝的战力可曾跟上?武备可曾跟上?若是都不曾跟上,那开放边市就等同于儿戏!
张苍水回他:天下事务绝大多数起初并无法度,从无到有,从漏洞百出到无懈可击,都不是等来的,是一路摸索过来的,照廖大人所说,等到法度齐全了,什么都预备好了,这才开边市,那可迟了。什么都迟了。
两位都是朝堂大员,说话都很有分量,语带双关的话又够不少人琢磨好长一段日子了。
朝堂这边算是出师不利,时局紧迫,拖不起,从长计议是不可能的事,只能从廖之信那儿想辙。萧煜一门心思扑在了从哪头开口说服这位驴脾气的户部尚书上,一整天都在奔走联络,直到暗晚了才回到他买来的小院落内歇宿,心累,没胃口,想着到了地方直接倒床上睡一场,睡死了拉倒,开开门却发现屋里燃着灯呢。
萧煜原本的身疲神怠“呼啦”一下长了翅膀飞了,耳根发热,喉头发紧,总以为是个梦境,不敢信。几步抢进去,见那人真在眼前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许久才傻傻招呼一声:“来啦。”。和以前一模样的话,就是那会儿,他刚用不多的一点积蓄买下这座院落的时候,那人过来看他,门一响,他也是这样抢出去堵在门口,也是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憋久了才出来两个字——“来啦”,挺自然的,好像天生就该是这样,他一直在这儿守着他回来,或是掉过来,廖秋离一直在这儿守着他萧煜回来,天长日久的,只有他们两人。
第26章今晚……住下么?
廖秋离见他在正堂门口傻站着不进来,就迎上去问他,也是一句说老了的话:“可吃了么?没吃给你做点儿什么?”。两人相识至今过去十五个寒暑,大多数时候廖秋离都在为他吃没吃或是吃没吃好挂心,其余的他也使不上劲帮不上忙,也就在“吃”字上还能想点儿办法。而且在他看来,许多忧愁都是吃不好害的,吃饱了吃好了,心绪就跟着好起来,路子自然也多起来,不论如何总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