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听到这里,蹙眉想了一会儿:“我师父青谷子,应该就是这群人的后代了吧?”
司徒晚山点了点头:“小贤的祖父,就是这个带头回来的二王子。”
甄玉心里哦了一声,看来青谷子是正宗的云禳国君后裔了。
关于这位二王子回归的事情,当时的本家争执不休,偏偏那位族长又是个很温柔的人,说难听点就是性情有些优柔寡断,他既觉得反对者说得有道理,又觉得赞同者说得没错,就这样头疼了好几天,最后这位族长索性拍板说,先把二王子这群人放进本家,然而他们必须接受本家的严格监管,一旦有违规行为,马上驱逐出去,决不再收留!
二王子带来的这群人,之前在云禳生活优渥,呼奴唤婢锦衣玉食,是过惯了好日子的。他们自从离开云禳,就一路向南跋涉,几乎穿过了整个大祁的疆土,其实非常之艰苦。起初听说本家不肯收他们,这群人几乎要绝望了,后来又听说本家松了口,不由大喜过望。
为首的二王子非常诚恳地告诉族长,他们当初之所以离开云禳,不光是因为灭国大难就在眼前,也是因为,他们都受不了云禳上下,从国君到百姓的那种醉生梦死的生活。“就仿佛他们的人生中,除了研究蛊毒,除了想尽办法,拿各种人或者兽来做试炼,研制出更厉害更可怕的毒虫毒药之外,就没有更多的想法了。”
这位二王子对这种生活深恶痛绝,他认为人不应该这样活着,人不应该一天到晚就想着如何破坏天伦和自然,冒充上天之手,玩弄苍生,还自以为洋洋得意,“让桃树上长出一个喵喵叫的猫头,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甄玉听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这不就是她师父青谷子说的话吗?
原来他是从自家长辈那儿听来的。
而且云禳全国上下,加起来才不过一万兵力,根本抵挡不了突厥的百万大军,就算你让桃树上长出一万个猫猫头,也照样挡不住突厥铁蹄的践踏……在绝对实力的碾压之下,蛊毒这种鸡零狗碎的小把戏,一点用也没有。
正当二王子那群人逐渐融入本家的生活,在江州这边安定下来的时候,第二批“回归者”也到了。
原来,正如二王子所担心的那样,云禳真的灭国了,就灭在国君根本不放在眼里的突厥人手中,只不过,过程并没有像二王子所想的那样惨烈,因为突厥一方,意外地采取了一种怀柔的政策,没有杀死国君也没有杀那些高层官僚和贵族,而是把他们全部收编,化为己用。
但国君和太子最终还是没有逃出突厥的手掌心,虽然对外宣称父子俩病逝,但实际上,国君和太子是被活活饿死的。
而这第二批回归者里面,有一个独特的人,是服侍在太子身边的一个宫女,并且,她有了身孕。
宫女几乎是在抵达江州本家的第二天,就生下了一个男孩。无论是二王子还是其他云禳国众,没人怀疑过这个男孩的身份,因为宫女身边,带着金头蛊王的母巢。
甄玉听到这里,不禁轻轻哇了一声!
她终于听到了自己所熟悉的部分了:土蛋的母巢!从她最近开始一系列倒霉事情的起点,就是这个母巢!
“据说金头蛊王的母巢,只能保存在国君一脉的手中,每一任国君,包括每一任的太子,都要通过某种仪式,确认自己和这个母巢的关联,以此,母巢才能认定他是自己的主人。”司徒晚山轻轻吐了口气,“而确认的整套仪式,以及各种仪器,都储存在云禳国都的蛰月宫里,可是蛰月宫早就被突厥人一把火给烧光了。云禳国君,不,云禳末代太子,应该是在极为危险的情况下,让这名宫女匆匆完成了继承的仪式,让母巢确认了她的身份。”
宫女在诞下男孩之后,不久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于是这个孤零零的男孩子,就被江州本家给收留了下来,那个母巢也被本家保存起来,放进了云禳秘境里——是的,这就是云禳国的名称来由,其实是开国的那位,偷偷借用了本家“云禳秘境”的前面两个字。
甄玉听到这里,神情十分复杂,她想了想,又有点哭笑不得:“国君是江州本家出来的,国家的名字是江州本家一处秘境的名字,末代君主的血脉最后还是由江州的本家收留了……我感觉这云禳国,就是你们司徒家一部分人做的一场大梦。”
“可不是,你说得一点都没错。”司徒晚山淡淡地说,“就仿佛一群叛逆的小孩,出去闯了祸,又跑回家来,家人们有怜惜的,自然也有嫌弃的。”
那位二王子回来之后不久就消失无踪,也有人说他生了重病,找了一处无人之地,默默迎接死亡,或许是国破家亡令他终日郁郁寡欢,虽然回到了故土但毕竟不是他自小生活的地方。在他离世不久,他的儿子也带着妻子和孩子离开了本家,原因就是司徒晚山之前说的,“水土不服”,新生儿反复夭折,以至于不得另谋出路。
然而那个宫女生下的男孩,却一直留在了本家这边,虽然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但本家没人亏待他,还把所有的本领都教给了他,甚至给他娶妻生子。
“娶的是金安城内一户根基深厚的人家,据说他家和大祁的朝廷有些关联,早年家中很多长辈在朝中为官。”司徒晚山说,“那家小姐姓韦。”
甄玉眉头一动。
小两口婚后不久,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司徒铖。
司徒铖的父亲,也就是云禳末代太子留下的遗腹子,其实人不坏,就是有一个毛病,喜欢和妻子儿女絮叨云禳的往事,而且颇有点自得。虽然他这种小得意,常常被本家其他人奚落,因为在本家其他人眼中看来,这整个云禳国的历史,就是一出荒唐的闹剧,最后灭了也就灭了,毫无价值。
然而,男孩司徒铖却将父亲说的话,都听了进去,甚至隐隐有了复国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