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老柴上前来,笑嘻嘻地说:“姑娘们先别闹,今儿个,公主殿下痊愈回家,咱们理应庆贺一下,老柴我擅自做了主,叫太白醉送了一桌席面。”
甄玉一听,啊了一声:“我正想起这事呢。老柴,先不要急着布席,你帮我去请一个人过来。”
“公主要请谁?”
“媚雪楼的潘湘湘。”甄玉认真地说,“我必须请她来,当面道谢,这一次若不是她,你们可真就见不着我了。”
老柴听懂了,立即答应下来,叫了个小厮出了门。
等他走了,流金眨了眨眼睛,犹豫着说:“姑娘,您打算请一个妓子上咱们将军府吗?外头人看见了,会不会说三道四?”
甄玉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妓子怎么了?当初要不是她在媚雪楼的厨房仗义出手,我真不知会遭什么样的罪。按理说,我本应登门道谢,是想着会引起闲人围观,对我对她都不好,所以我才要把她请到咱们家里来。”
流金还想说什么,饮翠眼尖,赶紧用力拽了一下她的衣袖。
她看得出来,甄玉对那些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规矩很是不以为然。人品出众、见义勇为的,或者像德贵这样的马夫,或者像潘湘湘,她都是由衷敬重,不会因为对方出身低贱就瞧不起人家。
于是饮翠也笑道:“若咱们玉姑娘是个大男人,让那位潘姑娘上门,确实不妥,外头也会有闲话说。但玉姑娘本身是个姑娘,咱们府里如今也没什么要避嫌的男亲戚。就算请潘姑娘上门,外头也无可说道。”
甄玉心里,很是喜欢饮翠的这份通透,她淡然一笑:“鹿毅一天到晚留宿名妓枕旁,皇上虽然每每骂他,但可有不重用他?鹿毅尚且如此,我担心什么?”
不多时,果然,潘湘湘乘了一顶不起眼的青布小轿,来了甄家。
老柴将她带到甄玉面前,潘湘湘先行了大礼:“民女潘湘湘,拜见永泰公主。”
甄玉赶紧双手相扶:“湘湘姑娘快快请起。”
看清潘湘湘今日打扮,甄玉心中微微一叹。
潘湘湘今天只穿了一身蓝布薄绒的衣裳,身上没有佩戴一点花哨的香囊或者荷包,头上也没戴那些耀眼的金珠首饰,只有一根朴实无华的银簪,脸上更是薄施粉黛,一改往日那浓艳的铅华满面,竟朴素得像个小家碧玉。
潘湘湘是故意打扮成这样的,她深知,自己和永泰公主可谓云泥之别,对方又是一位年幼未出阁的公主,是以她生怕在甄玉面前,验证了娼门女子招摇无耻的刻板印象。
甄玉有点难过。
潘湘湘是全京师数一数二的名妓,只要抛弃羞耻心,她完全可以过得又潇洒又快活,然而她却偏偏抛不下。
潘湘湘的一生,都在被这份羞耻感给折磨。
甄玉想到这儿,干脆笑盈盈地牵着潘湘湘的手:“湘湘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比我大几岁,是我该来拜你才对。今日府里专门摆了宴,就当向你道谢吧。”
潘湘湘大感意外。
她没想到身为公主,甄玉竟能毫不嫌弃地牵她的手,还说什么专门给她摆宴……一时间,她受宠若惊,差点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