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却坚持:“你现在这个年纪,小病小痛都要引起重视,更何况姐姐说你上回胸痛得很厉害。”
“你听她乱说!哦,好的不盼,天天盼老娘进医院,安的什么心?”江母又开始骂骂咧咧,她话音一转,问江遇:“她这回是不是又问你要钱了?”
江遇皱眉:“没有,妈你不要这么想姐姐,让人寒心。”
江母闻言,声音立刻尖锐起来:“她还寒心?我才要寒心!自己住在县城,哦,把老娘赶回农村,她这个白眼狼……”
江遇心烦地闭上眼,他又后悔了,明知道自己妈心眼偏,越替姐说话越激她发飙咒骂,自己怎么就没忍住。
今天时间太迟,没有提前准备,杀鸡炖汤是来不及的,江母想挖两颗新鲜白菜,再整点莴笋和胡萝卜,晚上烧排骨。江遇不想母亲忙活,干脆脱了自己的鞋袜换上父亲的塑料凉拖,挽起袖子直接去了地里。
这些活他小时候也干,但干得不多,江母一个人足以撑起全部,江霞也常在地里忙活,并不怎么用得上他,江母那时对他唯一的盼望就是好好读书,出人头地。如今他也算是出人头地了,回到地里,掰扯着饱满新嫩的白菜,脑子里想起的竟然不是扎根在此的母亲,而是远在县城的姐姐。
他又想起母亲宣布不让姐姐读高中那天,他在屋檐下的阴凉里坐着,看姐姐在被太阳烤得滚烫的地里一边弯腰扯豌豆尖,一边抹眼泪。他那时还太小,并不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而等他真正明白的时候又已经太迟了。
江父手艺很好,排骨烧得入味软糯,糖醋莲白也甜酸下饭,江母胃口不错,肉菜都吃了不少,大白米饭动得不太多,但也属正常。江遇见状,心再安了两分。饭后江母又兴致勃勃地给江遇铺床,和心心念念的儿子摆了好一会儿龙门阵,关心够了他的生活起居,顺便抱怨燕市水土民风半点不养人,借机将月前在燕市遭遇的那些“黑心歹人”全又痛骂一遍,这才满足地回房歇下。
江遇躺在硬实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今年新弹的棉花被,他盯着屋顶角落那永远扫不干净的蜘蛛网,不太睡得着。大学期间兰殊曾意兴盎然地嚷嚷着要来江遇的老家玩,江遇记得他飞扬爽朗的面庞,那双明亮又期待的眼睛。他轻易便能想象兰殊来到这里,对田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非要亲自尝试挖菜喂鸡,又乖巧地向他父母问好,忙前忙后想要帮忙的样子,他甚至可以断定,烧柴生火必然是兰殊此间最爱的“游戏”。可兰殊到底还是没有来。
第二天一大早,江遇不顾母亲反对,坚持带她搭乘最早一班公交去了云寿县医院。与医生沟通情况后,趁着母亲做检查的间隙,江遇给江霞发了微信。
没一会儿,他便在电梯口接到了匆忙赶来的江霞。
“弟,”江霞还在喘气,她粗硬的头发有些乱,也没来得及整理,“妈怎么样了?不是胸骨痛吗?怎么要看消化道……”
江遇扶住江霞的肩,她刚出月子,又在哺乳期,身体仍然不算好,江遇把江霞扶到检验科外的椅子坐下:“没什么,姐,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以前,她这次胸痛你发现得及时,医生只是有些怀疑,说做个消化道造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