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一入深宫深似海第九十七章喜从何来(二)
当我的眼睛能很清晰地看见眼前的景物的时候,父亲从宫里面带回了展扬即将登基的消息。
父亲还告诉我,当他亲口向展扬提及我因为眼睛的不便而想要长留相府的事之后,这位未来的皇帝面无表情地长久沉默着,最后,他依然没有给父亲一个明确的答案,只是淡淡地说这事以后再说,让我安心养病为先,千万不要多思多想。
这算什么呢?既然不信任我,何不给彼此一个台阶下,接受我的建议,那么我和他就可以相安无事了,不是吗?他做他的帝王,我过我的日子,还可以没有障碍的让他的婉婉成为名副其实的皇后,不好吗?
据说那个婉婉在宫里面如鱼得水,将后宫诸多事宜处理得井井有条,丝毫不见生涩胆怯,比我不知胜出凡几。我想起那个青春少艾,粉面若桃花的纯真女孩,很难想象她主持大局,行事利落的样子。可是转念一想,她是岑连衣的女儿,自然不会是省油的灯,也许在那张太真无伪的心型脸孔下,藏着的是一颗和她的父亲一样深不可测的心。
想到这儿,我对于那个在我的思绪里渐渐模糊了的皇宫内苑更加厌恶上了几分。回去就意味着要为一些我本就不看中的东西去争去抢,精疲力竭之后,会发现自己已经面目全非,那绝对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我是不会回去了,以前是为了展扬。现在就连这个理由都不存在了。他对我的不信任让我身心俱疲,只想放下,就像父亲所说地那样彻彻底底地放下。
可是,展扬并不打算放过我,他给父亲的答案,在父亲回府后的第二天就接踵而至,那是一纸诏书。是封后的诏书。上面书写着:
太子即位,后宫也不可虚之。遵祖宗皇法,太子妃韩氏若柔,贤良温驯,贞静淑德,集国母之风,显国母之仪,故立韩氏为中宫皇后。坐镇中宫。特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那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即使是不想放过我,也不用封我为皇后,即使是在相府足不出户,我还是听到了不少闲言闲语,说太子妃的皇后之位恐怕是保不住了。因为朝堂之上对于立谁为后这件事早就有了不同的声音,不少王公大臣称颂北将军岑连衣之女岑婉在这次危难中始终站在展扬地身边。后又暂代太子妃之职,克尽己守,有国母风范,是最佳的皇后人选。再加上父亲地请求,展扬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将皇后之位送给我才对啊,他不是认为我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吗?那为什么要将这顶皇后的大帽子强套到我的头上呢?更何况我又是那么的不情愿!
对于这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也不想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一个瞎了眼的皇后,一个充满了野心的后宫之主,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央求父亲在展扬登基之前让他来见我一面,彼此好好地谈谈,化解这一刻地尴尬局面,让一切都回归正途。他会有一个真正适合他的皇后,我也会有自己逍遥自在,平凡踏实的日子可以过。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展扬真的亲临相府了。却不是我期待的那样微服私访。他带着一众人马。浩浩荡荡而来,御驾亲临。来相府亲自接我回去。他甚至还带上了岑婉,是顺带来耀武扬威的吗?
我与父亲不得不穿戴整齐出来迎接圣驾,他虽然没有登基,可是一切礼仪规格都已经是皇上的级别了。
当然,在他面前,我依然是那个瞎了眼地太子妃,我不能让自己露了馅,否则想要置身事外就难了。
“若柔,我来接你回宫了。你已经在岳父这儿叨扰了很久了,再留在这儿不肯跟我回宫,还让人家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展扬的语气带着自嘲,就像是一个真正惦念着心上人的丈夫来接赌气回了娘家的妻子一样。而我知道,那不过是假象而已。可是这假象却蒙蔽了许多人,那些跟在展扬身后的王公大臣们都是随身附和着,有几个的语气还很重,就好像如果我不答应就是不识好歹、不知轻重。而那个伴在他身边地婉婉,也诚心诚意地唤我姐姐,并且恳求我回去。我真不知道,他这么大费周章,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如果他真想我回去,只要派个人下个旨就可以了,虽然我不情愿,可还不至于抗旨不尊,连累父亲的事,我还不忍心去做。不过,他这样的举动倒是给了我一个脱身的机会。
我睁着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那是我长久练习的成果),故意没有对准他的方向,盈盈下拜。尔后,我听见了有人抽气的声音。
“太子妃,这是”有人忍不住发问,随后又立即住嘴。
“诸如各位所见,我已经瞎了。是在后宫失火那日被烟熏瞎的,一切都是我莽撞行事带来地后果,不能够怨天尤人。若柔承蒙太子厚爱,即使是知道我瞎了,太子爷也依然没有一点嫌弃之意,还执意要封我为皇后。可是,连日来,我自问一个瞎了眼地女子又怎么能厚颜占据一国之后的位置,成为新皇地负累,让他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呢?所以,若柔恳请太子爷能免去我太子妃的头衔,让我素衣出宫,常驻相府。我定会日日焚香祈祷上苍赐福于我朝,赐福于新皇新后的。”一番话绕得我够呛,对着怨怼的人说出这么违心的话,着实恶心到我了,我感到一股酸水涌上了喉头,不好在人前失仪,我强压了下去。
低着头,听着面前大臣们大声的窃窃私语,都不外乎非常赞同我的说法,太子爷有我这样的贤妃是生来带着福气什么的。我的心里一松,可是即刻感受到了展扬强烈不满的注视,我额头渗出了薄薄的汗,成败在此一举,我的紧张自是难免。
“太子妃所说的话,不无道理,可是太医并没有说太子妃的眼睛就一定不能痊愈。若是我此刻废去你太子妃的头衔,那若是你的眼睛好了,这后宫不就失去了以为贤明大度的好皇后了吗?而我又岂是那种负心凉薄之人,难道你要我背负一个昏君的骂名吗?”展扬又将球踢到了我这边。
“若柔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若柔只是觉得有比我更合适成为皇后的人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