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理寺众属官的不太服膺,王臻华倒也没正面弄个下马威,正好到了年底,很多积压的案件需要解决,连同全年案件的总结归档,这些任务依次分配下去,足以忙得人没空瞎琢磨。
这一招果然有效,整个大理寺都忙得顾头不顾腚,哪有人有闲工夫搞小动作。
而在这种同舟共济的氛围下,王臻华很容易就让自己融入进去。等到了腊月二十八封档完工,众人欢呼雀跃,王臻华邀了众属官下馆子吃饭,酒酣耳热之中,交情无形中又拉近不少。
大理寺的工作慢慢进入正轨,王臻华也习惯了摸黑早起上朝会,下朝回大理寺办公的生活规律。
唯一让王臻华苦恼的,就是她那棘手的亲事了。
作为一个年轻有为、又尚处单身的大龄青年,不止家中的李氏挂念此事,就连同僚上级都不时提起自家如花似玉、温柔贞静的女儿/侄女/孙女……而在王臻华以各种借口诚恳谢绝之后,就有一种说法渐渐流传开来,甚至有一回连李氏都旁敲侧击,问她是否有断袖之癖……
王臻华对亲事早就头疼不已,听到此传闻,都有心顺水推舟,承认自己是个断袖算了。
不过没等她张罗起来,接下来的事就让王臻华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一日刚刚下衙,王臻华一出大理寺的大门,就看到江炳成在石狮子前不停地踱来踱去,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又喜笑颜开,整个人不对劲极了。
王臻华好奇上前,拍拍江炳成的肩膀,“来找我有事?”
江炳成吓了一跳,看到来人是王臻华后,一下子镇定下来,“今个我心情好,请你喝个酒。”
如今王臻华早就历练出千杯不醉的本事,自然不惧,笑着应了。两人弃马步行,去了燕归楼。到的时候正好饭点,燕归楼人满为患,幸好江炳成提前订了包间,两人才不至于排队等候。
燕归楼一大特点就是上菜快,一杯茶还没喝完,菜就上了个七七八八。
两人是老友,也不用推杯换盏地应酬,都是在衙门忙了一天,早就腹中馋虫造反,此时饭菜上来更是饥肠辘辘。两人互敬了三杯后,就默契地扫荡起食物来,待腹中饱足,才斟了酒聊起天来。
虽然江炳成对答之间滴水不漏,但王臻华总觉得江炳成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待酒至半酣,江炳成才借着酒意盖脸,含含糊糊说了一个前朝的故事,说是两个年轻人,一起中进士,一起入翰林,一起外放知县,又一起重回京师,互相守望,终身未娶……
江炳成一边讲故事,一边觑着王臻华的表情,“此等情谊,实在让人悠然神往。”
王臻华若有所思地举着杯子,若是前朝就有这种先例,那她或许也能借此推了亲事?不过等她回过神瞥见江炳成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的眼神时,原有的一丁点醉意瞬间被吓没了!
王臻华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放下酒杯,“到底是前朝故事,不可尽信。”
江炳成有些失望,但也心知这种杜撰的传闻哄哄妇孺还行,臻华冷静理智、博闻广识,怎会被这种没有根据的故事糊弄到,他深吸一口气,“我听说,贤弟久未成亲,是有分桃之意……”
王臻华惊讶甚至有点受伤的表情,让江炳成瞬间慌了手脚,“我不是歧视你,这挺正常的……我是说,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当你的……”
未免江炳成说出不可收拾的话,王臻华忙截住道:“不,你误会了。我并无龙阳之好,之所以久久未成亲……”王臻华在心中道了个不是,一脸正色道,“只因我想找一个顶顶绝色的娘子,若只是寻常胭脂俗粉,那我宁可一生不娶!”
江炳成的肩膀一下子僵住了,他死死盯着王臻华的双眼,对方的眼中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原本紧张又期待的熏人醉意瞬间消退,江炳成拿出最大的意志力,才端出一贯谈笑风生的风度,低头排出三个酒杯,各自斟满酒,举杯道:“是我的不是,听信流言误会了贤弟,我认罚!”
没等王臻华出言相拦,江炳成就连罚三杯。
罚完酒,江炳成再给两人各自斟满酒,眸色深沉,笑容微苦,“为兄祝你早日找到一位绝色的娘子,我是个性急的,就在这儿先跟你讨一杯喜酒罢。”
两只酒杯轻轻一碰,一触即开。
一场小聚终究是虎头蛇尾,匆匆散了。王臻华借口要给李氏带燕归楼的招牌菜,停了一停,到底没和江炳成一道离开。她望着身旁空置的座位,闭了闭眼,良久才苦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