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顾欺芳只有十八岁,在女儿家最好的年华失去了亲父倚靠,偏偏顾铮留给她的话里,却让她不可因私仇误大事。
顾铮说自己死得其所,顾欺芳却久久意难平。
可她虽然性子英气,到底不是莽撞,终究还是听从了顾铮遗言,在柳眠莺的帮助之下整合了掠影残留下来的人马,有条不紊地安置他们蛰伏江湖,自己则做了单刀匹马的靶子立在明面上。
四海为家,纵马天涯,以战养力,以刀立命,她有意无意地在他人眼中把自己与掠影隔开,扯着无依无靠的表象,让暗中的掠影可以借机休养生息,然后寻着契机消失在世人眼里,归隐山野,让惊鸿一掠而去,得了十余年安然无恙的喘息之机。
可惜她最终没能安然到老。
叶浮生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隐去了一闪而逝的泪意,只沉淀了凝色,道:“十年前多谢你们相助,才能让我查清真相免得为人做嫁衣,更冒险帮我斩除仇患……此恩无以为报,他日若有相托,我绝不敢辞。”
“你是惊鸿刀主,号令掠影、暗羽是你权操在握,我们为你办事是分内职责,有何可谢?”盈袖看着他的脸,“可你处处拿捏分寸,十年来断绝联系,若非如今遇到麻烦急于搜罗线索,恐怕连赌坊的门也不会踏入……顾潇,你究竟是把暗羽当外人不肯承认,还是掠影统领做惯了朝廷鹰犬,江湖已容不下你了?”
她的话咄咄逼人不留情面,眼中也染上了掩饰不住的愤怒。
曾以为天涯海角终相聚,到头来故人相见不相认。
柳眠莺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病故,接掌掠影的是她弟子江暮雪,早年与顾欺芳还有金兰之谊,才会有十年前天京事变时对顾潇的大力帮助。盈袖是江暮雪的弟子,在这几年江暮雪也渐渐老去、开始放权之际,已接过了明烛赌坊这一暗羽的重要势力,到如今早已生杀在握、谈笑翻覆,将毒牙都隐藏在画皮下,许久没这样锋芒毕露了。
可她对于叶浮生,总会升起无法克制的愤懑和不甘。
盈袖看着叶浮生,一字一顿地说道:“顾潇,当初我的确不服你,觉得我从小生长于暗羽之下,对于这股势力哪一点不比你得心应手?我辛辛苦苦爬上高位,师父却一心要你回来执掌暗羽,我心有不甘合情合理……可是十年前天京事变,你进退有度、手段决绝,我自愧不如,输得心服口服,纵然你说要为朝廷卖命十年,我也敢愿等你十载归来拱手让位。”
顿了顿,她受伤的手指划过嘴角,染上一线殷红,如嗜血啖肉的妖鬼。
“可你回来了,却不想相认……若不是我察觉到你的轻功刀法,撕了你的面巾,恐怕等你走了我还只当送走一个陌生人。”盈袖垂下眼,左手紧握成拳,“顾潇,你既然来了,就把交待说清楚,不然要么我带人绑了你去见师父,要么……你就杀了我从此与暗羽一刀两断!”
叶浮生不言不语,盈袖看着他的脸,一颗心都沉入谷底。
“武林大会过后,若我还在……就跟你去见雪姨。”叶浮生抬起眼,“但接管暗羽的事情,不必再提了。”
盈袖皱了皱眉:“为何?”
“原因有二。”叶浮生还刀入鞘,“第一,暗羽如今早非当年可比,其中多少根系若是换人接手,一时半会儿难以磨合。眼下又是多事之秋,倘若出了纰漏,后果不堪设想,况且你的能力手段不下于我,暗羽在你手中一定比被我掌控更合适。”
盈袖依然神色不善:“你这是推托。”
叶浮生耸了耸肩:“第二,暗羽铁律是‘只入江湖不涉朝堂’,所以我没有接手暗羽的资格。”
盈袖面色一寒:“据我所知,惊寒关战后,小皇帝已经安排了新的掠影统领。”
“可你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