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栋房子,四周都是过高的香樟树,天晴时阳光也无法照进,只投射在熙熙攘攘的树叶间,形成四散的光束,在每一面墙壁间晃动摇摆。而没有阳光的时候,光线昏暗沉闷,是一座囚笼。
余伽汐袒露着上身,端着餐盘往二楼休息区走去,前两天刚换过地毯,赤脚踩上去也不会觉得凉。
走近时,望见一截雪白的手腕伸出沙发耷拉在地毯上,沿着紧致的手臂线条往上,是还在隐隐喘息的宁祁,身上凌乱的衣物以及毛毯半遮半露,掩盖住一些痕迹,未遮盖的白嫩皮肉晃眼又暧昧。
“吃点东西。”
余伽汐呼吸不稳,眼前画面太过诱人,他又起了反应,可禽兽也需要休息,况且在这之前,他已经缠着宁祁不吃不喝折腾了四五个小时。怕将人饿出毛病来,才不情不愿去楼下端来一些小食。
“唔,我要。”那只垂着的手臂抬起来,勾住余伽汐空闲的左手,将他往前拉动一下,手心触到微凉湿润的液体,他心照不宣。
禽兽的自制力土崩瓦解,余伽汐甚至能听到它碎裂的声响,从前一秒还算清醒的大脑里咔嚓炸开,碎片飞快地沿着四肢百骸游走到双腿间,然后重组起来,形成难以控制的一种微痛感。
自然是火急火燎地搂抱,余伽汐俯身捞起宁祁,封住他的唇。触感像融化一半的奶糖,或是绵软的布丁,在余伽汐口中被吸吮舔舐。缺氧后的四肢被攀折或紧握,率先投降的人呻吟颤抖,宁祁软着身子向余伽汐展开自己的弱点。
余伽汐仿佛要干涸死于沙漠的旅人,绝望时终于看到一汪清泉般狂喜,靠近那个地方,以口舌急切疯狂地汲取泉水。泉水中央泛起涟漪,宁祁颤抖着揪住余伽汐的头发,向外推送,又因极致的快慰显得欲拒还迎,身体向前耸动,最后余伽汐起身贯穿他,撞碎他的哼叫,捣乱他的思绪。
“繁繁,我爱你。”余伽汐说。
宁祁没有言语反馈,余伽汐也不需要答复,他只是习惯成自然,这些话每次他都要说,登台就要背熟剧本,何况他早就滚瓜烂熟。独角戏演员从来不需要搭档的回应。
房间里只剩下唇齿相互纠缠的呜咽声,以及他们彼此间漫长又窒息的交欢。
极致交缠的两具身体终于分开,宁祁躺回到猩红色的毯子上,仰着头剧烈呼吸。喉结处的红痣越发显眼,余伽汐低下头去吻,却被粗野地推开,只得泄气般将头搁在宁祁肩窝。
“别碰我!”前一秒的热情似火荡然无存,宁祁的语气与屋外的寒冬天气一样,冰冷无情,余伽汐知道那是他的瘾已经过了。
“真是无情。跑出去那么久,是不是司洵把你喂饱了?”
“啪——”
房间里响起清脆的巴掌声,火辣的刺痛从太阳穴一直延伸到下颌,余伽汐被扇得目光偏向楼梯口,司郁早已伫立在那看着他。两人视线交汇,接着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
书房内,司郁面向窗外,点燃手里的烟,然后把玩起手中的金属火机,中途未发一言。
身后的余伽汐还是光着上身,只松松垮垮套着条家居裤,很痞地斜靠在沙发上,嘴里也叼着烟,左脸颊绯红一片。
“他的瘾好像更严重了。”
“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大。”
吐出一个烟圈后,余伽汐先开了口,语毕舔一下口腔内壁,下手真狠啊,不禁在心里腹诽,最后望向站在窗边的司郁。
“我出去六个小时,你一直都在?”
司郁终于转过身开口,余伽汐听出来,他生气了,这人从小到大都有个毛病,越是生气越是要压制自己的情绪。“你又吃醋了?也该习惯了。”看透司郁的心思,余伽汐心情愉悦,继续调侃道:
“你出去那么久,我替你给他解解馋。”
说完他撩了一下被汗浸湿的额头碎发,笑得没心没肺。
“我要和宁祁结婚。”
这是个祈使句,内容让余伽汐的身上泛起细密的鸡皮,屋内暖气太足,让人差点忘记现在身处寒冬。他的笑容顷刻间消失,站起身死盯着司郁质问:“什么意思?你在开什么玩笑?”
司郁的神态终于扭曲,他擒住余伽汐的衣领,叱喝:“一个小时前,我已经全票当选。”接着再狠狠往后推搡,“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碰他!”余伽汐摔倒在地板上,狼狈不堪。
“哈哈哈!只有我碰过他吗?他跑出去半年,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碰过。”余伽汐不甘示弱,继续添油加醋,
“你瞧他犯瘾的模样,说不定司洵——你的好弟弟,也慷慨解囊过无数次了。”
“一个三手货,喔,不对,n手货而已。”
“闭嘴!”
司郁的拳头终于落下,砸在颌骨的位置,余伽汐猝不及防,被惯性推向前,额头直接嗑到茶几边沿,他当场呕出血来,终于安静下来,不再言语。
好在司郁的失控没有持续太久,短暂缓和情绪后,他指向门的方向一字一顿说得非常清楚:
“今天之前,我和你之间是以利相交,现在你对我来说已经毫无价值。”
“滚!”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家族的长辈称司郁“性格内敛,堪当大任”。余伽汐当时听完嗤之以鼻,他觉得情绪不外露是这家伙最大的缺点,欺骗他人也欺骗自己。
习惯于司郁经年累月的隐忍克制,余伽汐也擅长利用这个弱点拿捏他。现在时移世易,他意识到眼前的人变了,与记忆中迥然不同。
脸颊疼痛也漫上来,刺激着紧绷的神经,他把口腔里含着的血吐到身后,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余伽汐感到头疼欲裂。
床头有盏很漂亮的灯,冰蓝色的圆形灯罩流动着细砂,暖色的灯光从里漂浮出来,像一只晶莹剔透的小壶。
宁祁直勾勾地坐着看,没制止正解他衣扣的手,在手指越过衣物缝隙探进胸口时,他才回过神,喉咙里涌出酸味,呕吐感快压制不住,他本能推开那只手,拉紧已敞开的衣服,以紧缩的姿态保护自己。
“你不愿意?”司郁果断起身,言语中透露出为难,随后转身就走,宁祁慌忙从床边站起来,拉住他的手,“不要走,我愿意。”
下一秒,宁祁被牵进怀抱里,吻垂在他唇上又移到下巴,最后停在喉结处,“之前你给我一拳,现在你说你愿意,我该相信你吗?”
司郁的话明显是羞辱,可宁祁不敢反驳也不能申斥,只能低着头,选择沉默以对,只不过默然并没有让司郁满意,他被推搡在床铺上,避无可避。
“说话,我是谁?”
“司——司郁。”
“你现在要和谁上床?”
“不——不!”
“不?”
“求求你,不要!我会筹钱还给你的!你收多少利息我都接受,我到时候可以——”
“闭嘴!我不要你的钱!”
“我想要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吗?”
“不要!不要——我不可以——”
“最后再说一次,如果你不愿意,就离开。”
视线总在摇晃,他像暴风雨中的独木舟始终漂泊不定,天花板在剧烈晃荡。宁祁想闭上眼,有手扼住他的颈脖逼迫他睁眼,接着视线被遮挡,身体被更粗壮的躯体紧压,司郁的胸膛是一座监牢将他囚禁。
剧痛蔓延他想逃离,但没有用,解剖的利刃已贯穿他,扎破紧实的皮肉往身体更深处前进,到达弱点后抽离出去,下一次更深地捅进来。
他激烈地挣扎,揪到床单皱成一团也无法缓解疼痛。他又试图向床沿挪动,却被擒住肩膀翻转过去。后脑被按压额头和鼻腔都陷入深灰色的枕头里,呼吸不畅,身体更加痛楚,利刃又剖进去,将他的自尊齑粉。
不满于宁祁悄无声息的隐忍,司郁又将他翻过来仰卧,俯身啃咬起他的胸口。微微隆起的乳尖被牙齿碾住,灼痛传到五脏六腑,宁祁终于受不了干呕起来,嘴却被司郁封住,他近乎疯狂地吞噬他的口腔。
他又被更凶狠剧烈地穿透,被撕裂。
无尽无休的折磨,宁祁在痛苦中昏睡过去,神思恍惚间,疼痛总算停止。有人将他抱起,置于温热的水流中,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瞥了一眼,陌生明亮的环境,他精疲力尽,最后安静阖眼,也许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就会变好的。
有茶叶的香气沿着鼻腔漫进,宁祁和往常一样,快速扣着校服外套的纽扣奔过眼前的马路,再熟练地走进那间茶坊,拐进操作间,看到俞泱站在那里,用他指节分明的手在给茶叶去梗,蒸锅里的蒸汽漫起来遮住了他一半的脸。
“泱泱!你今天放学又不等我啊!”宁祁笑着凑过去,捉着他的胳膊摇晃,俞泱无奈地笑。织雪阿姨从隔间走过来,“繁繁,今天有你最爱的抹茶泡芙,快去洗手。”宁祁听到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好,谢谢织雪阿姨。”
之后再望向俞泱,手中握着的却是一片虚无,他惊叫出声,织雪阿姨和俞泱瞬间消失不见,四周都是黑暗,宁祁骇然失色,失重跌到无尽的深渊下。
“救命!”
宁祁从床上蓦地坐起,手里握着只修长宽大的手,他把脸颊贴上去,眼泪掉下,“我做噩梦了,泱泱。”那个梦太过真实,他心有余悸,随后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张脸,司郁看着他,眼神深邃。
“俞泱在医院。”
一句话把他打回现实,痛感重回身体,他甩开司郁的手,试图下床,可是全身没劲,腰部以下像是被生生撕裂又缝合起来,不属于他的身体,司郁见状把他拦住。
“你发高热,整整昏睡两天了。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宁祁瞠目,居然已经过去两天了,“放开我!我要去医院。”他吃力下床站住,又被拦住。
“昨晚,他病情恶化转重症监护了。”司郁语气平淡,“什么?!让我走!”宁祁喉咙颤抖,声音沙哑。
“你不走,他才能好好继续活着。”司郁按住他的肩膀迫使他坐下,“什么意思?!我已经陪你——”宁祁情绪失控。
“一次?”司郁顿了顿,“重型颅脑损伤的手术费是13万,进了重症监护室每天最少的开销也是1万,医生说脱离危险期后,成为植物人的概率很大,后期需要的护理费、药物费是个无底洞。”
听到那些数字,宁祁顿时眼神空洞瘫坐在床沿。
高二开学第一周,织雪阿姨乳腺癌细胞扩散,在医院煎熬了一个月,长眠不起。而俞泱的爸爸早在他还小的时候就已去世,俞泱至此以后再也没有家人了。那时候宁祁牵着他的手和他说:“我以后就是你的家人。”他安慰他,“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如果俞泱没有出意外,他俩下周就会订婚,啊,宁祁几乎快忘记这件重要的事了。
可是当前,还有一个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情,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他想要俞泱好好地活着。
“我说过的,他治疗的所有费用我可以负责。”
宁祁如梦初醒,回过神来主动展开双臂,司郁轻笑一声后半蹲着拥上去抱紧他。
“代价只是,你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