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刀对碰的时候,那个被石天应揪住臂膀的士卒趁机勐然挣扎,竟给他脱了身,一骨碌地往后头滚了出去。
他起身站稳,立即就持长枪摆开门户,又有一个年轻人双手分持刀盾,闪身拦在侧面。三人各持长短武器,摆出了缠斗的架势。
倒是难得的好手……而且用的都是大金军中传习的招法套路!可惜,想要留下我石瑞之,却还远远不够!
石天应虽然杀得起了性子,头脑却没有发昏。
这时候孤身陷在城里,稍一犹豫就会有更多守军围拢过来。得赶紧走,且放过眼前这三人!
他狠狠瞪着三人,忽然间拔足飞奔。
仗着甲胃坚厚,动作敏捷,他顶着头上箭雨狂奔到缺口。几名黑军刀盾手一涌而上,用大盾将他护住,又退到缺口以外一个城墙夹角处。
他半蹲在地,听到箭失打在盾牌啪啪作响,听到石块砸中人体或地面的噗噗闷声,听到后头大批黑军士卒的隆隆脚步。
一片嘈杂纷乱中,耳畔有将校嚷道:“将军,守军的反应很快,人手也不少!咱们得缓一缓,重整队伍,然后再……”
石天应恍若不闻。
说来也巧,他头上身周,被盾牌卫护得水泄不通,只有几处狭窄缝隙。石天应眼神掠过,恰好从一处缝隙向外,看到了大军后方。
蒙古军惯于穿插包抄,所以石天应所看到的后方并不在北面,而在平州城南面的阳山。阳山的东、南两面山势陡峭,西连群山峰,扼守滦水,而北面的坡度较小,成吉思汗纯白色的大纛,就矗立在阳山北面的坡地上。想来蒙古大汗就在那里判断局势,随时将会投入蒙古军的主力。
传说这座阳山,就是当年伯夷叔齐耻食周粟,采薇而食的首阳山。而今却遭蒙古人踏足其上,威凌中原,甚是可笑。
可是,这世道已经是这个模样了!
数百年来,北方汉儿想要建功立业,要么依附契丹人,要么依附女真人。现在轮到蒙古人崛起了,这个机会不抓住,难道要给烂透了的女真人陪葬吗?
石天应读过书,很会说话。外人看来,他在木华黎和成吉思汗面前,都很乖巧伶俐,遂得重用。
但石天应自己知道,情况根本不是那样。
成吉思汗是刚健有为的杰出人物,他评价一个人的标准,只在有用或者没用。对有用的人,成吉思汗全然不受任何族群、地域的限制,更不吝啬高官、厚禄、重权的赐予;而对没用的人,任凭你嘴上说到天花乱坠,成吉思汗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
在这样的政权里,想要有作为也好,想要保护桑梓父老也罢,唯一的路,就是让自己有用。而石天应绝对确信,凭着自己的文武才干,凭着黑军的力量,他能在新崛起的蒙古政权里,占据一个牢固的位置!
“女真人的官儿有什么本事,我们还不知道吗?他们顶不住的!他们只有这一阵子的胆气,马上就要崩溃了!”
石天应用力推开一座盾牌,指着成吉思汗大纛所在的位置:“看见了没有?蒙古大汗就在那里观看战局,观看我们的本事!就现在,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破城!带你们立功受赏!带你们去取富贵!”
乱世武人所求的,可不就是这点东西吗?
几句话说得将士们打起精神。
石天应点了一个军官:“你回本阵,告诉沿途所有黑军将士,不必犹豫,我们攻这一次,必定破城!”
那军官匍匐身体,从盾牌底下奔出去了。
石天应再看四周将校:“怎么样?愿不愿意跟我一同厮杀,一同取富贵?”
众人无不厉声道:“愿随将军!”
黑盔黑甲的将士再一次往城墙缺口灌入。这一次,后继的人手源源不断,如同黑色的潮水不歇。而这种骤然狂勐十倍的攻势,使得刚与大队汇合的刘然等人,感到了巨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