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府早前被杨安儿当作国都,很是修缮经营了一通,又在城中囤积了搜罗来的大批粮食物资。他起兵攻入南京路的时候,为了保证东平府不失,特意留下了重将方郭三和展徽两人驻守,而方郭三和展徽两人一为新贵,一为旧部,又素有矛盾。
结果他兵败身死以后,二将立即火并。他们先是为了争夺杨安儿死后红袄军的领导权;待到红袄军四分五裂不可收拾,他们又争夺杨安儿留在东平府的巨量物资;待到彼此厮杀攻劫,把府库都摧毁破败,他们继续争夺东平府周围的民屯、军屯。
到最后,也谈不上争夺什么了,反正就杀得眼红,杀个痛快,杀到东平府六县十九镇人头滚滚,甚至许多原本归属于杨安儿麾下零散小部的军将,或者当年天平军节度使黄掴吾典的旧部,都不得不携家带口,往荒山野地四出奔逃。
皆因他们虽有武力,却无论如何都不能与方郭三和展徽抗衡,反而很容易被卷入战争,成了垫刀头的肉盾。
在这时候,毗邻东平府的济南府,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山东大豪竖起招兵旗,又哪里会缺吃粮人呢?
这消息口口相传,很快就传遍了东平府,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探看。
能在这种世道挣扎活路,不至于死于兵戈或者饿毙路边的,或多或少有点底气,何况又有很多散兵游勇为骨干?
只过了三天,尹昌在济南城的大营里,就足足多了壮年男女两三千人。
但尹昌觉得,还不够。
郭宁嘴上答应,给尹昌一万五千人的员额,实际上,这哪里能算得清楚?尹昌多招一些,难道郭宁还能让他吐出来?真正要紧的,乃是那个十天的时限,十天里头,多招些兵,就多了乱世存身的底气!
他正盘算办法,亲兵来报,说水门军寨的首领之一,那个老卒石岩求见。
尹昌随口道:“让他来。”
石岩入来拜见,开口道:“将军,咱们这样坐等兵丁来投,还是慢了。我便是东平府人,愿回返东平府境内,传颂将军的名号,招引他们。”
尹昌顿时有了兴趣。
这几日他忙着自家招兵营地的事务,却没多在意这批新降之人。此时仔细打量这老卒,只见他年约三十来岁,身量虽不雄壮,眼睛却有神,而且面颊处有个颇狰狞的箭伤瘢痕,显然确是经历过厮杀,有点见识的。
“你要什么?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尹昌问道。
石岩不卑不亢:“我想要的,无非富贵。而能带来的,约莫是十天之内,替将军招足了兵马。”
嘿,这个十天的约定,尹昌还真没和许多人说起。知道这事的,只有他的几个亲信罢了。看来这石岩,倒是个有心人。
这等人,拿来一用,或许真有惊喜?
“富贵,小事尔!”尹昌点头答应,随即又问:“你可需要我这边,做些配合?”
石岩昂然道:“我自有亲信伴当,也自有办法,不必麻烦将军!”
顿了顿,他又道:“只有一事。”
“讲!”
“我看将军这营里,本部人马甚少。可东平府那边的散兵游勇,多有桀骜不驯的。两三日后,许多人抵达,将军得多驻扎些兵马,以备弹压。否则,怕要出乱子。”
尹昌哈哈大笑。
他不知道这石岩的底细,自然不会轻信。若石岩提出要尹昌派兵保护,尹昌恐怕就要担心,这会不会是哪路仇家请君入瓮的阴谋。
但他竟然只要求我在自家营里多驻兵马?
此人有趣,此人果然可用的话,值得提拔!
当下尹昌发了些银钱给石岩,让他去了。想了想此人信心十足,或许真有门道,尹昌转而又颁下急令,从滨州再调三百人来。
济南府与滨州,分处北清河的上下游,看起来距离甚远。但尹昌自家就是靠河吃饭的盐枭,他找几艘船运兵,倒是朝发夕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