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三定府是个相当繁华的大城镇,三街六市,纵横连贯,道路宽阔又整齐,屋脊栉比鳞次,楼阁相连,街上店铺林立,生意鼎盛,就算是在大清早,行人便已熙来攘往,十分热闹。在大福街与小横巷的连接处,有家福生客栈,这家客栈规模并不大,设备也不华丽,但它看起来清爽朴实,有种亲切贴心的感受,所以,水心便选中它住下了。

将冰魄交代给店小二照料,又开好了房间,扔下包袱、洗了把脸,水心就拉着展傲竹和胖胖到膳厅里用早膳,最近她老是觉得很俄,而且挨不住饿。

喝着稀饭,就着烧饼小菜,水心直到吃了八分饱之后,才招手换来那个站在店门口呼客人的店小二。

涎着脸、堆着笑,店小二殷勤地问:&quot这位夫人有何吩咐?&quot

水心也是笑容满面。&quot初来贵宝地,想在这儿逛逛,不知道小二哥可有什么建议?&quot

店小二抬首瞧瞒四周,看见进膳的客人并不多.反正没什么事,他便就着搭在肩上的手巾擦了擦手,咧出一口黄板牙,哈腰说道:&quot这位夫人,三定府好玩的地方可多着呢!就看夫人是想游,还是想玩?&quot

&quot说说看,我自己再琢磨着决定罗?&quot

或许介绍的是自己的家乡,店小二便眉飞色舞地炫耀起来了。&quot若是要游,可逛逛太子庙,到南岗上的太玄宫烧两炷香、许个愿,离坡三里还有座仙游山,景色秀丽,山上有九十九个连环洞窟,里头有不少稀奇古怪的奇岩钟乳石。&quot

&quot传说纯阳祖师爷在飞升之前,曾在其中几个洞里打过坐、修过练,那几个洞中还约略可辨出石床、石桌、石椅等物的形状哩!若在第一个洞口叫一声,九十九个洞便会全响起那种幽幽忽忽的回音呢!&quot

&quot真有,可得去叫两声才行!&quot水心喃喃地道。

店小二附和着点点头,接着又继续下去。&quot若是要玩,可到城北全得场子去瞧瞧,那儿什么玩意儿都有,卖狗皮膏葯、大力丸的,看相卜卦的,走江湖卖艺的.耍猴戏的,变戏法、火球的,走高索、玩空中接刀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且各种吃喝摊子常瞧得人嘴馋,从南方的粉蒸肉、糯米团子、棒棒鸡、过桥面,到北地的吐丝拉皮、燕窝粥、扛子头、大白馍,加上各形各色的点心糕饼,无所不有、无所不包,可有得逛的呢!&quot

&quot瞧你说得这么好,似乎不去逛逛就太可惜啦!&quot水心说着,掏出一小块碎银给他。&quot谢啦!小二哥,若是我们还需要一些建议,就再麻烦小二哥了。&quot

喷几口口水,就得了块碎银,店小二当然是千恩万谢,直鞠躬哈腰地回去守店门口了。

水心转头瞧着展傲竹。&quot相公、夫君,听小二哥说的那两个都挺有趣的,你说我们先上哪儿好?&quot

&quot随便。&quot展傲竹淡谈地道。

&quot我要吃点心,还要吃糕饼!&quot胖胖叫着。

&quot你这小子就会吃.难怪这么肥嘟嘟的!&quot水心捏捏他的胖腮帮子。&quot好吧!那我们就先上全得场子瞧瞧去。&quot

离开骆府四个多月来,他们悠哉悠哉的闲逛,从皖境、赣境到粤境,从衡山、黔灵山到长江三峡的丰都,连年都是在客栈里边的,反正一家三口都在一起,也算团圆了。最后,他们来到三定府,而水心也私下决定,下一个目的就是邓县的仙迹山了。

因为她觉得累了,近几个月来,她老是想睡觉,总是动没两下就疲乏得紧,看来至少得有六、七个月没有办法到处乱跑罗!当然,如果再加上哺乳的时间,恐怕还得再添上一两年哩!但是,她还没有告诉展傲竹这个&quot秘密&quot,她打算完成三定府的旅程后再告诉他,免得他急着赶她回家。

老实说,这趟旅行下来,她已经相当满意了,展傲竹一直没有半句抱怨,由着她到哪儿就到哪儿,倒是她自个儿先想到要回家。就不知道如果她现在要求他带她飞飞,他是否也不会拒绝了?

全得场子热闹是够热闹了,可实在没啥稀奇的,都是些大同小异的杂耍、吃过很多次的零食,也或许水心真的累了,好像怎么瞧都瞧不出什么有好玩的。

她和展傲竹各牵着胖胖的一只手,他们已经停在耍猴戏的前面好一会儿了,她正攒眉思索着该怎么向展傲竹建议先回客栈里歇会儿再出来,骤然间

&quot傲竹!&quot

她和展傲竹同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美得令人心悸的少妇正喜万分地看着他们不是看展傲竹。她看起来不到三十岁,适中的个儿,窈窕的身段,一袭鹅黄色的丝质衣裙,外罩同色披风。更衬托出她那楚楚动人的韵味儿,黑亮似缎带的秀发向上轻绾,让她那张瓜子脸蛋更显白嫩娇美。两道弯月似的眉儿下是丹凤眼、剪水瞳、葱管鼻,还有菱角般的樱唇,真是好个美人胚子。

才看一眼,水心心中便打了个突兀,她狐疑的眼神立即移到展傲竹脸上,却愕然的发现,在他那张始终冷漠的面庞上,首次出现了别种神情些微的激动和情感,虽然不明显,却仍是让此时特别敏感的水心瞧出来了。

水心更加怀疑地眯着眼转向那只&quot狐狸精&quot,却只见她用小碎步疾奔至展傲竹面前.身后两个婢女紧紧的跟随着。双眸一刻不离展傲竹,狐狸精微喘着气激动地低呼:&quot傲竹,真的是你,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没想到没想到&quot说着说着,她居然哽咽起来了。

水心听到展傲竹深深吸了口气后,才慢慢说:&quot好久不见,戴夫人,你好吗?&quot

狐狸精红着眼哀怨地瞅着展傲竹。&quot傲竹,你你还在恨我吗?&quot

然后,水心又是破天荒第一次听到展傲竹轻叹一声。&quot我从来没有恨过你。&quot

&quot那你为什么要那样叫我?&quot狐狸精怨怼地凝睇着他。&quot你以前都叫我小茹的。&quot

&quot戴夫人,&quot突然,展傲竹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漠然。&quot别忘了,你已经是戴家的少奶奶了。&quot

&quot可他已经死了,傲竹,&quot狐狸精螓首微垂的幽幽叹息,&quot我是个未亡人,公公婆婆也都不在了,只剩一个女儿。&quot

她抬头祈求似的望着展傲竹,&quot傲竹,虽然我嫁到戴家,但我发誓,我一直没忘记你,真的。你始终是我心中唯一的男人,她垂眸从眼硷下觑视他。&quot傲竹,戴家家业不小,我一个女人家实在有点撑不下来,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再&quot

&quot爹爹,好冷喔!&quot刚看完猴戏的胖胖,立即就想到下一个节目了,他一手拉拉爹亲的手,一手挣开娘亲牵着他的手,指着不远处的熟食摊子。&quot我要吃那个。&quot

此时,狐狸精终于注意到旁边的事物了,她就像被闪电击中一般,全身僵住,震惊地瞪着胖胖片刻后,&quot他他&quot她抬手指着胖胖,却呐呐的不成言语。

&quot我的儿子展星魂,乳名胖胖。&quot他的神情虽然冷漠依然,却隐隐可感觉到一份为人父的骄傲流露在他平静的语调里。&quot儿子儿子?&quot狐狸精瞪着那个&quot小一号的展傲竹&quot。&quot那你就是就是已经已经&quot

展傲竹似乎这才想起水心的存在,他朝水心瞧了一眼。&quot我的妻子冷水心,水心,这位是戴夫人。&quot

水心不自觉的苦笑了一下,这是他头一次叫她的名字,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叫的。

失望、嫉妒、哀怨、不满,各种复杂的情绪在狐狸精的脸上交替出现,她盯着水心好半晌之后,才勉强挤出笑容说:&quot展夫人,我叫艾小茹,是傲竹的背梅竹马,所以,已经习惯直唤他的名字了,你应该不会在意吧?&quot

不会在意?水心眯起眼盯着那个女人。别的女人直呼自己夫婿的名字,她为什么不会在意?何况那女人还是他的青梅竹马哩!展傲竹对她这个妻子这么冷淡,却似乎对那只狐狸精有特别待遇,看样子是还有些纠缠不清的前债旧爱存在,这教她如何能忍受?说她小气也好,说她无礼也罢,她就是无法容许别的女人对她的夫婿有什么暖暖昧昧的态度,于是

&quot我在意!&quot水心昂起下巴,大声的回答。

艾小茹尴尬的瞥向展傲竹,见展傲竹没什么反应,她只好再次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说:&quot那那我以后叫他展公子好了。&quot

水心严肃地点点头。&quot最好记住,别又叫错了。&quot

艾小茹垂下眼硷,以遮掩住愠怒。&quot你们到三定府来有事吗?&quot

&quot夫君带我们旅游,玩着玩着就到三定府来啦!&quot

水心这&quot夫君&quot两宇叫得是既用力又响亮,在艾小茹心里掀起一抹疼痛,贝齿轻咬,她强笑道:&quot既然是来游玩的,理该让我来尽尽地主之谊,我&quot

&quot谢谢,不必麻烦了,&quot水心毫不客气的拒绝。&quot我们自个儿玩比较自在些。&quot

&quot那&quot艾小茹哎着下唇,&quot午膳时刻快到了,请三位到我家里用膳。&quot她楚楚可怜地注视着展傲竹,满眼的哀求之色。&quot也好让我和傲呃展公子叙叙旧。&quot

不知是不是前爱难舍,真想再叙叙旧情,展傲竹竟然赶在水心开口拒绝之前答应了下来。&quot好。&quot

水心满心气怒,不满地瞪着展傲竹,可他似乎一点也没注意到,也是啦!那么个国色天香、温柔婉约的大美人站在眼前,他哪还顾得了她这平凡粗鲁的小妻子啊?

丙真是家业不小,整条巷弄前后,就这么一户人家,壮观深幽、美轮美奂,戴府真可称得上是三定府是宽敞奢华的宅邸,光是看两眼,就可感受到那种显赫傲人的宦家气势了。

在一顿丰盛豪华,却几乎会令人窒息的沉闷午宴之后,艾小茹又强留他们在偏厅喝茶,在艾小茹不断的谈述往事时,胖胖喊困了,艾小茹又坚持要让胖胖在府内厢房睡午觉,展傲竹依然是一口就应允了。水心实在不明白他安的是什么心,难道他真想旧情复燃吗?父子俩在婢女的带领下离去了,因为向来都是由展傲竹哄略胖胖睡午觉的。

偏厅里,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龙眼对荔枝,彼此的敌意逐渐升高,妒意的火花在空中辟啪作响,眼看着戴府就要燃起大火了,突然

&quot我和傲竹曾是互许终身的青梅竹马。&quot艾小茹突兀地开口道。&quot展家和艾家是世交,又是邻居,所以,几乎从我们会走路起,就在一起了。&quot

她如梦似幻地轻叹。&quot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那时候的他,开朗且快活,我们在一块儿玩、在一起吃、也一同念书。八岁时,他就发誓长大后要娶我,我们一同许愿要做对神仙眷侣。&quot

水心毫不隐瞒她的醋意,&quot可是你背叛了他,对不对?&quot她愤怒的指控。&quot这样你还有什么好炫耀的?还有什么资格跟他叙旧?&quot

&quot那不能怪我!&quot艾小茹闻言,脱口辩驳。&quot那真的不能怪我!只能怪怪命运作弄&quot

&quot是喔!&quot水心嗤笑。&quot很多人都像你这样,做什么事都要怪罪命运,从不检讨自己的所作所为。&quot

&quot你不明白&quot艾小茹黯然叹息。&quot展家是官宦书香世家,历代祖先都曾在朝为官。但他父亲却对做官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宁愿在念书之余,去做做生意,也不思在官场上与人勾心斗角。很令人意外的,他父亲竟然在商场上一帆风顺地攒到了大笔财富,当时展家在洛阳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富豪,可是&quot

从不知展傲竹过往的水心,迫不及待地催促:&quot可是什么?&quot

&quot在他十岁那一年,他祖父当年为官时得罪的仇家寻上门来了,既要报仇,也觊觎展家的财富,半夜投下一张纸简,命令展爷爷必须在三天内交出展家的财富作为补偿,否则就交出命来弥补。&quot

水心满脸愤慨之色。&quot然后呢?&quot

&quot那是一群朝廷举兵多时亦追剿不得的匪徒,当时的洛阳官府更是无能为力。但傲竹的祖父一身傲骨、宁折不屈,他撂下话,说是人命就一条,要就拿去,他绝不屈服。然后,他就开始自行寻求帮手了。&quot艾小茹叹息。&quot可叹过去所有自称是展家至亲好友的人,当时却反而全急着与展家撇开关系、画清界限,免得无端惹祸上身,谁还敢去帮他啊?&quot

水心冷冷一笑。&quot包括艾家?&quot

艾小茹微微一窒,&quot那是我我家也也只是只是读书人家,哪哪有什么力量帮得上忙啊?&quot她吞吞吐吐的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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