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他那份闲心,在宫里还有德全他们一道伺候,到了这里只有她一个。她招手让把热水抬进来,捧着银盆的婢女走到她面前,羞赧地笑了笑,“主子,您还记得我么?”
星河瞧着她的脸,讶然说:“小杏儿?我进宫那会儿,你不是准备回乡了么,怎么还在呢?”
她和旧相识续起家常来,太子只好让善银接了盆儿送到里头,也不用谁伺候,自己给自己清洗。
外间还在说话,唧唧哝哝的,有种家常的平实感。太子都洗完了,端着盆儿出来泼水,她们也没理会他,不过让到边上,给他腾出道儿来。有他这么不受待见的人上人吗?他觉得有点憋屈,但也不会勒令不许她聊天。路过的时候顺便提点了一句,“我洗完了,你自己也好好收拾收拾。”说完趿着宿太太给准备的软鞋,潇洒进屋去了。
上床,女孩子睡的拔步床,床外头套个大架子,门帘一放,颇有“房中房”的趣致。宿家源于江南,到现在仍旧保有江南的生活习惯,床的最里头是装饰用的多宝阁,床头床尾各一排螺钿小柜。柜子抽屉上是云头锁的银制小拉手,抽屉一抽出来,里头搁着各式的小零嘴,像乌梅、虎皮花生、怪味大扁什么的。女孩子的闺房生活,远比男孩儿来得轻松和惬意。
褥子都是新的,刚晒过,闻得见阳光的芬芳。太子满足地躺下,看看左右,调整一下位置,得给星河留点儿空,要不然她上来多尴尬。照理说女人应该睡里头的,这样便于男人保护。可他又怕那个死脑筋觉得他没预备让她上来,临时再一犹豫,他想了很久的熟饭,又得泡汤了。
于是太子往里边躺,外面留下了足够的空间,连回头怎么调换位置的动作和姿势都想好了,只等她来。说实话同床共枕也不是头一回,今儿心情特别忐忑。好好顺两口气,告诫自己不要莽撞,大家都是新手,第一次只求稳,不求快。
要说这宿家上下,只有宿太太是明白人,知道什么才是对闺女最好的。横竖跟着他又不吃亏,宿寓今要是有他太太一半的机灵,也不会闹得今天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闺女像娘,所以星河也招人待见,今晚他得把十八般武艺全拿出来,才不辜负了宿太太这片成全的美意。
等啊等,等得周身冒热气,她还没来。也许女孩子洗漱拆头得有阵子吧,他不能太心急,别吓着了她。又是良久,等到再没有人走动,世界只剩下窗外连绵的烟花和二踢脚的响动时,他终于躺不住了。
支起身,他叫了声星河,她的声音隔着屏风和帷幔传进来,“要喝水么?床上有温的。”
太子扭头看,多宝阁上确实有把做成四羊方尊形式的温壶,边上还摆着四只京瓷的杯子。他有些气馁,难怪老古话说了,上了拔步床,一辈子不下床都死不了,果然有吃有喝,能够睡到地老天荒。可他的初衷不是这样的,他今儿来,也不是为了体验拔步床的奇妙和便利,他打从一开始就是有想法的。
他又哀哀叫了声星河,这回她有点不耐烦了,“要如厕,下床左拐有个暗间,里头有恭桶,都给您铺上檀香木啦。”
太子气恼地坐起来,半天没言语。
星河睡着以前小杏儿上夜用的床,睡得也挺踏实。每家的姑娘一般都有贴身伺候的婢女,白天如影随形,晚上值夜等候传召。当然睡觉的地方离得不甚远,必须弱声也能听见,所以主子卧房外面搭个简易的铺子,晚上将就睡着,第二天不费多大劲儿可以灵活收走。
她母亲是彻底误会了她和太子的关系,毕竟进宫这些年了,天天跟在爷们儿身边伺候,要想保有完璧之身很难。这回太子又亲送她回来,情分自然非同一般,反正都是公开的秘密了,也用不着装样儿,就让他们一块儿睡得了,省得另铺床。可星河心里是明白的,家里人误会,太子危难的时候能救他一命;反过来呢,木已成舟时,宿家一旦落难,她和太子的关系,只会加快宿家灭亡的进程。不一样啊,立场不同,局势便大不一样,她不得不慎重。昨晚上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