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俊诚见她这副模样,此时恨不得将手放在云凤喉间,杀之而后快。
众人皆言妇人水性,他只当人与人还是有不同的,今日见云凤这般,却同那些下贱货色又有甚区别?
是他往日里高看她了,什么前朝公主,什么本性忠贞,是他阮大瞎了眼。
他想象不到自己从小就为复国而被苦苦培训,喜怒不形于色,察人于微毫之间,这种种识人之术,他不可谓不精,不可谓不专,竟也在她身上栽了个跟头。
阮俊诚心里有恨,针扎一般疼痛,痛得几乎无法纾解,转念一想,自己身份尊贵,区区云凤不过是他棋局中一枚子而已,却让他莫名牵动到此,如此的话,复国大任却该当如何呢?
心里渐渐有了念想,面上就越发平静起来。
云凤心中知道阮俊诚乃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绝不会为难自己。
她本还害怕这些年他遭了这么些磨难,怕是同从前不同了,也不知道自己对他说出这番话来,打击有多大,可是无奈她已然背叛了他,便不想再欺瞒于他,不论如何都是要说出来的,硬着头皮把话说完,见阮俊诚这温和样子,只道自己先前是想岔了的。他同先前没什么不同,还是菩萨一般的好性情。
云凤开心一笑,捉住阮俊诚衣袖:“你放心,我会保护自己的,我便知道你是世上最好的人,如今我们既然做不得夫妻了,做兄妹也是可以的,你这些年一个人在外漂泊,一定孤独得很,待我遇上合适你的好姑娘,我便介绍给你……嘿嘿,看我傻的,我每日拘在艾家大宅,又能有什么合适人选?还是你自己在外多多留意的好。”
阮俊诚的心如被刀锯一般疼痛,嘴里阵阵发苦,面上却温润摇头:“我哪里顾得这些?”
云凤越发愧疚起来,赌咒道:“待我碰到极好的女子,我一定让她认得你,你这样的人品,纵是天上仙子都配得起的。”
阮俊诚扑哧笑出声,心里却在淌血,他从前笑她笨,却也怜惜她的娇憨,如今这娇憨竟化作一把利刃,狠狠插在他的心头:“你说得这样好听,为何却要弃我?”他声音如珠玉落盘,娓娓道来,不过一句话其中婉转周折,听的人心都痛了。
云凤神色有丝黯淡,埋头道:“怪我自己没福,遇上了那么个冤家。”
说实话,见阮俊诚如此好说话,云凤的心里还是有几分难受、堵得慌,少年夫妻、曾经患难与共,离别三载,他却这么轻易的放弃了。可是不放弃又如何呢?难道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就连她都知道,这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突然就恨起来,他既然不能在她嫁人前找到她,如今找到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也许是不再深爱了,这恨意恍惚得很,似是在心上轻轻扎了一下,远没有什么切肤之痛的感觉。
如果他对她的爱不过如此,那么这背叛也就不会伤他至深,这么想来,她又忍不住松了口气。
阮俊诚注视云凤良久,还是忍不住问:“他真的那么好吗?”这声音虽然努力压制,却还是透出一股苦涩。
云凤想了想:“若说好与不好,他人品什么的同你比差得远了,肚子里的书也没几本,名头叫得好听,什么榜眼郎,不过是为了当官才读的书。如今在朝里不过也是凭着一肚子坏水同一笔好字胡混罢了……我从前以为自己原是配得起你的,现在想来,是我痴人说梦,你应该值得更好的。”云凤一直在心里觉得艾峙逸是个市侩小人,如今似是找了个好理由把他臭损了一顿,她想阮俊诚一定是还有一些难过的,她只盼着自己这么说可以纾解他心中的郁闷。
阮俊诚见云凤一边数落艾峙逸,一边脸上还漾着甜蜜的笑容,藏在衣袖里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几乎失控,却还是忍住,试探道:“既是如此,他有同你提过什么吗?我听说那日他带你去看戏,还见过了那太监郑福喜,他们有同你说过什么吗?”
云凤恍惚摇头:“什么?太监?”她原是都忘记了她曾见过谁了。
阮俊诚见云凤这般表情,心中了然,云凤不会骗他,看来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艾峙逸原再漩涡之外的一个人,竟将她瞒得滴水不漏,也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这么想来,阮俊诚心中复又生了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