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医生刚走,又有士兵来报,广州现在混乱得紧,人们都坐上火车欲往香港逃,现在火车站附近已是混乱一片。顾司令摘下军帽,沉了脸道:“香港也怕不久了,到时他们又要逃到哪里去?”
顾司令与燕又良出去,上了车直往司令部去。
车刚要开,女仆急急赶来,道:“司令,燕先生……惊黛小姐把金创药送来了……”
顾司令接过药,便一把塞给燕又良道:“你好生收着吧,现在若是忙起战事,可就顾不了许多了。”
燕又良却直直盯住那女仆,甚是疑心她方才所说的一席话,问道:“惊黛小姐?哪个惊黛小姐?”
顾司令笑道:“正是方才莫医生的女儿。”
莫医生的女儿?难不成是同名而已?但燕又良心自兀突如若鹿撞,似感知那个日寻夜觅的人儿就在身边擦肩而过。
燕又良忙下得车来,摇了摇女仆的肩问:“现在惊黛小姐在何处?”
女仆甚是惊骇,慌恐了道:“惊黛小姐把药送来后她就走了。”
“走了?去往何处?”
“这……我就不知道了……”
燕又良上得车来,定定对顾司令道:“这个人对我很重要,请带我去找她!”
顾司令只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便只好让司机往莫医生住的地方开去,燕又良不住地看这地方,人多而杂乱之地,但他必须要记住,这是去找惊黛的途中,再不小心弄丢了她,便是永世不回!
燕又良在那长长窄窄的巷子口下车来,他一步步往里走去,每一步皆是翼翼小心地,只怕是走错了地。
惊黛,果真是你么?果真是你么?
巷子里皆是吵杂声响,麻将声声,孩子的哭声,又有不住的湿衣服淌下水滴来,路面坑坑洼洼,积水处飘浮料料瓜子壳。肥胖的妇女满面愁容地抱着怀里的婴儿,趿拖鞋男子出得门外来,便是一口痰飞吐而出。
燕又良小心地闪开他们,这便是惊黛生活的地方么?
走着走着,便似已走到尽头,再无去路,燕又良退回来问那肥胖妇人道:“请问附近有莫医生吗?”
妇人抬起无神双眼,看了看燕又良,又低下头去,道:“不知道。”
拖鞋男子伸出头来,问:“找莫医生?”
燕又良忙道:“是的,是的。”
拖鞋男子指了指二楼:“上面啦。”
燕又良千恩万谢地又走前去,才见那尽头有个转角处,转角处挂着小小破烂木牌:莫氏诊所,燕又良拾级而上,木楼梯吱吱地响。
上得去,那人家的房门未关,半掩着,燕又良轻轻敲了门问:“请问有人在吗?”
一位妇人听得声响,便出了来打开门,问:“你找哪位?”
燕又良又问:“请问这是莫医生家吗?”
莫夫人微然一笔:“莫医生还没有回来呢。”
燕又良急了道:“不,我不是找莫医生的,我是找……”说着便往屋内瞧。
莫夫人见他眼神直往屋内飘来,不禁警惕了问道:“你来问是不是莫医生家却又说不是找莫医生,你终究要找谁?”
屋内有曼妙的女声传出:“妈,是谁呢?”
燕又良认得出这嗓音,夜夜婉转在他枕边的声音,往昔瞬间打捞而出,那自是郎情妾意的洛水秦风,两人提步行在枕水人家前,念残诗,你来一句,我去一行,烟波渺渺如梦境逍遥世外的神仙人儿。如今这嗓音越山涉水而来,燕又良的心如是跳上嗓门口,怕只怕,一恍神,那美妙的却不过是化作昏影气泡。
莫夫人却见来人只一个劲往屋内看,又是神色恍惚的模样,便料定大约不是善类,不由将燕又良推出去,怒道:“你看什么看,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快走,快走。”
惊黛在屋内洗衣,却听得莫夫人赶客的不悦语气,忙试了手出得来,这一出来,当下雪水倾倒而下,头顶如是分开三块顶阳骨,顿时化石在原地。
燕又良失笑,原来真的是你,原来你真的藏在这里。
惊黛只疑是梦中,他曾经款款的深情,他又欢天喜地地新娶,他一副笑脸迎向山泽浩武,他直直倒在自己枪下,再什么都比不得此刻,千年万年都凝固成琥珀,两人隔了几步,如是隔世般遥遥相望。却是望不够,看不够,如欲将那人烙印在生命最深处,这正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燕又良轻轻走到惊黛面前,掏出大衣口袋中的凡士林,只是道:“送给你。”
就像是第一次送胭脂盒给惊黛那样,他将那凡士林的瓶子放在惊黛手中。
果真的,如若真是良缘,他始终还是会回到面前。燕又良一把揽过惊黛,“若不是与日本人同流合污,我如何将你引出来,又如何找得到你?……”
一语未完,两人猝然双双泪落。
(全文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