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几岁时,她便曾喜欢过一个这样的少年。
说起那个人,其实她是在入学军训时就注意到他了。那天日头毒辣,她在阳光下站军姿时中了暑,往前倒在了他身上。教官让他扶她到阴处,他却因为不好意思与她有太多的身体接触而遭到了教官的调侃,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其实她也在心里把他笑了一遍。
到了树下后,他把自己的饮料给了她,还担心她会嫌弃似的。即便身体难受,她还是努力朝他微笑了一下,为了这点她所得到过的为数不多的温柔。
正式开学以后,那少年便成了她眼中所有的风景。他长相清秀斯文,人有点傻,很容易就害羞,他成绩优秀,是从不会掉出第一考场的好学生,还总是一副天真善良不知疾苦的样子,一定是来自一个宽裕而美满的家庭。
她经常去招惹他,玩一些恶作剧或是说些暧昧的言语,看他各种可爱而有趣的反应。她看起来眉飞色舞,但内心始终是卑微的。
她喜欢他,却并不奢求与他在一起,只想着能碰到他白衬衫的衣角就很好了。
后来她还给他写过一封情书,趁下午还没人来到教室时偷偷塞进了他的抽屉里。那天他埋头对着情书看了一整节课,表情羞涩而喜悦。她坐在教室的另一头悄悄观察着他,庆幸自己终于也能让他这样开心一回,却连名字都不敢留下。
再后来,那个少年就属于别人了。
他有个形影不离的朋友,那人总是一刻也不放松地黏着他,很让她厌烦。她原本以为他们只是亲密的挚友,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之间已变成了恋人关系。也许别人没有发觉,但她早就看出来了,因此她对那个抢走她心仪少年的人,总怀着几分敌意。
她本以为自己和他不会再有过多交集,但他竟出乎预料地几次劝阻她的行为,虽然知道他是一腔好意,可她还是羞愤难当,控制不了地用刻薄的语言来掩饰内心的自卑。她不介意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别人鄙夷和嘲笑,却唯独不愿意被他知道。
可她不明白,既然他已经心有所属,为什么又会这么关心她,愿意帮助她,她甚至以为会是那个想也不敢想的原因,可当她鼓起勇气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时,他又否认了。
也许并没有别的理由,她愿意相信,他本身就是这样一个单纯善良而温暖的人,温暖得如同他的怀抱。
高二下学期,她在开学后再也没有见过他,去他们班一打听,才知道他已经转学离开了。
于是她终于下定了退学的决心。
离开学校的那些年里,或许正是因为心中有一个纯白色的念想,所以她才始终没有选择堕落。那个在青葱岁月里短暂出现过的少年,她会用余生感激他。
下午林晓慈去幼儿园接女儿,她牵过女儿的小手,问老师道:“今天她没有又欺负别的小朋友吧?”
老师笑道:“没有,今天她乖得很,就是午觉醒来的时候哭了一下。”
她对女儿说道:“我们回家了,跟老师再见。”
女儿仰起小脸,“老师再见!”
上了车,她把女儿抱上儿童座椅,给她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回家。这时候路上堵得厉害,等了两个绿灯也没能通过路口,她侧过身去逗弄女儿,再转回头时,忽然看到穿过斑马线的人群里有个身形高挑的男人,他的侧脸已是成人的轮廓,却仍叫人感到熟悉。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目光追逐着他的背影,这时候红灯已经转变成绿灯,后面的司机不耐烦地用喇叭催促她快点开动。
她笑了笑,右脚踩下了油门。
那应该只是个陌生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