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很以自己的妹妹为傲,从小便要求他以小姨为榜样刻苦学习。他刚到加拿大时,小姨为了欢迎他,专门在院子里弄了bbq,还邀请了隔壁两家邻居也来做客。
小姨人缘很好,那天他看着她热情招呼邻居,开心自如地与他们谈笑,说道:“小姨,可能我一辈子都成为不了你。”
小姨很惊讶,“为什么要成为我?你要做你自己。”
“做我自己?”他觉得困惑。
在他从小到大的认知里,他自出生起就对父母怀了亏欠,并理应穷极一生去满足他们的期待,他想他就是为了他们而存在的,而那唯一一次为自己而做的冒险,也并没有得到什么好结果。
做自己,真的可以吗,真的还来得及吗?
那天他看到小姨家里有一台电子钢琴,问起时,小姨说:“漓漓当初闹着要学弹钢琴,我怕她是三分钟热度,就先买了台便宜的电子钢琴让她练习,结果她果然学了几天就腻了,琴也就一直放在那里积灰尘了。”
他看到钢琴有些手痒,便弹了一曲。小表妹在他旁边傻傻地看着,一改平时活泼淘气的样子,竟有些害羞地说:“表哥弹琴好美。”
三分钟热度的表妹重拾了学习钢琴的热情,他便手把手地教她,他会监督她练琴,但绝不会逼迫或惩罚她,因为当年他正是那样挨着打骂过来的。当看着小表妹磕磕绊绊地弹完一首《小奏鸣曲》,他的满足感和成就感难以言喻,兄妹二人一起开心地鼓起掌来,他已不记得自己究竟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开学后,他与不同国籍、不同肤色的年轻人成为同学。他独来独往,一如既往的沉默,但因为长相出众,一向不青睐亚裔男性的外国女生们也爱拉着他一起玩,还总说:“既然是来上语言班的,不多开口说话,怎么能学好语言呢?”
他有时候会有点无奈,这些鬼佬们还真各个都是李柏庭那副德性,不过总这样下来,他终于又交到了一些朋友。
有一阵子他课业繁忙,刘海快遮住眼睛了也没时间去剪头发,小姨便自告奋勇地要亲自给他动刀,结果剪成了个难看的狗啃头。看着小姨一脸歉疚地对他笑,他叹了口气,说:“小姨啊,我不生气,可是这样真的太丑了。”
冬天到来时,他跟小姨父一起在门前铲雪,小姨父四十岁的人了依然童心未泯,会趁他不注意时用小团的雪丢他,见他不做反应,还愈演愈烈,他终于也捡起一团雪回击,最后两个人竟丢了铲子打起雪仗来。
每次他和父母通视频电话时,小姨都会在旁边插嘴,一边把他夸得天花乱坠,一边帮他挡住压力,还总笑着说:“姐,你还信不过我吗,把班彦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一年后,他以优异的成绩转进一所知名大学。在来到加拿大的这一年里,他好像真的找到了一些除了满足父母的期待之外,属于自己的存在的意义。
进入大学后,他只身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认识了自己的新室友。那是个娃娃脸的男生,第一次见面时,他一脸灿烂地自我介绍:“我叫柴梁,我爸姓柴,我妈姓梁,所以我叫柴梁。”
“我叫班彦。”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