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霄站在一旁,给她撑着伞。
他的面孔因为风雪越发冷峻清晰,肤色也因为常年的日晒成了深色,在文风大盛的京都之中是位异类。
一看到他,便不由地让人想起边疆的风霜,有种冷冽粗糙之感。
他是由遥远的风吹到宋绘月身边的。
晋王大步走过去,不动声色的从银霄手中夺过伞,递给黄庭,蹲下身去,侧头去看宋绘月。
宋绘月将脑袋埋的严严实实,成了块石头。
晋王去抓她的手,她的手冰冷,在不自觉的颤抖,他用力攥住她的手,恨不得替她去疼,替她去难受。
他的手是温暖的,热度传到宋绘月手上,让宋绘月泪眼模糊地抬起头来,牙齿咯咯作响,她呜咽一声:“祖大夫说清辉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来,都怪我,把他送走。”
说到这里,她的悲苦在胸中剧烈爆炸,炸的她一颗心都仿佛是碎了,痛的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
泪眼朦胧,她把整个张家都恨到了心里。
而此时此刻的张家,也将晋王和宋绘月恨透了。
好好的一桩喜事,却动铁成凶,到处都是一片乌烟瘴气,从书房到大门口一条路,到处都是淋漓的血迹。
张家女眷气的要吐黑血,张家三父子坐在一起,则是冷静下来,商议着此事该如何做才能不对张家造成影响。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到了此时,张旭灵也不得不为这贴毒药出谋划策。
他和张旭樘一样,都是张瑞的儿子,阴谋诡计天然的就存在于他的身体里,只是等闲不拿出来使用,眼下到了非用不可的时候,那自然也只能出手了。
三父子商议许久,各自去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张瑞就睁开了双眼,咳嗽一声。
今夜他一个人睡在外院,听到他的动静,伺候他的两个随从便应声而至,打开房门。
一个点起蜡烛,卷起床帐,打开炭盆盖子,提起火箸,拨开白灰,往里面添上三五个银炭。
另一个端来热水,搭上面巾,搁在洗脸架子上。
随后进来一个大丫鬟,恭敬地捧着官服等着。
炭火很快就燃了起来,屋子里越发暖和,张瑞这才掀开被子坐起来,趿拉着鞋坐到洗脸架前,让随从给他梳头发。
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好之后,随从打湿面巾,拧干后送到张瑞手上,张瑞擦了脸,把面巾丢在水盆里,张开双手,准备换衣裳。
大丫鬟手脚轻柔地给他脱了寝服,垂着眼睛不看他的身体。
他保养的很好,皮肤一直是白皙细腻的,然而一个人老了,越是白皙细腻,就越是显出几分鹤发童颜似的古怪,让人爱不起来。
大丫鬟虽然垂着眼睛,手脚却丝毫不受阻碍,十分利落的将绯色罗袍群和那一大堆零碎整理好,最后给他戴上进贤冠。
张瑞执了笏板,走出门去,询问已经站在外面等候的张旭灵:“打好招呼了?”
张旭灵点头:“各馆小报,儿子全都亲自跑了一趟。”
张瑞点头:“上折子的口信都送到了?”
“送到了,一共送了三家,都是三司中的,阿爹,要不要再去一趟岳枢密那里,他上的折子,分量最重。”
“谁都可以上折子为张家说话,唯独他不可以。”张瑞对这位儿子有些失望。
这儿子敦厚,但是缺了上位者的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