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生日特派(下)(1 / 1)

猫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时,正瞥见西装革履的蛇坐在沙发上发愣。

他没想到蛇会用法术直接传回家,所以扎了红礼袋的蛋糕盒就搁在茶几最显眼的地方。不等猫想出两句掩饰的话,蛇便抬头朝他的方向看过去。

“你送我的吗?”蛇问着,紫水晶似的眼亮得像有星星在流淌,“我可以拆吗?”

这话一出口,猫便彻底断了转移话题的心思,只是搭在毛巾上的手不自然地顿了顿。

“……嗯。”

猫垂下眼避免对方发觉他的窘迫,而蛇此刻并无暇留意男朋友的神情。那个由蝴蝶和碎花瓣形状点缀成的蛋糕引走了他全部目光。

奶油是浅黄色的,淡紫色的蝶轻盈地落在三层波浪花边,最上面则用层叠的渐变色绘出一池幽深的潭。自中央有一条带着皇冠的小蛇,歪歪扭扭地斜起身子吐信子。

蛇缺乏的人类社会常识有很多,但他在零碎的记忆中意识到了这份食物代表着什么。

和他从前追猫时买的那些甜点都不一样——这是礼物,是在属于他的节日里由猫选来送给他一个人的。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蛇在脑海里捕捉了几秒,不太确定地吐出这个他没怎么使用过的生词。猫困窘地用手指按着挂在脖颈间的毛巾,好像这样就能让他显得有事在忙。

“你的申请表有写。”猫磕磕绊绊地交代说,“我们……交往之后,我找我哥问的。”

蛇的眼眶有点红了。他扭过头去不敢再看那个蛋糕,又强打起精神开玩笑说:“怎么会有蛋糕店卖条蛇啊……那么吓人,又不好看。”

但猫在这方面相当迟钝。他没听出蛇的弦外之音,只以为蛇对他的作品不满意,于是耷拉着脑袋低声解释道:

“我想给你买个漂亮的。但是他们做的,我不太喜欢。我在店里挤了一下午奶油,那条蛇是我自己弄的。蛇头还是有点大了……你的脸更小一点。”

猫歪歪头打量他的脸,目光又移向蛋糕上那条蛇,对比过后看起来有点遗憾。

蛇把他的神态动作尽收眼底,回过神时已经有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他尽力敛住哭腔,吐出来的却还是语不成句的哽咽:

“你打电话就是想……等我回来吃蛋糕……”

泪水划过脸侧时有异样的触感。蛇抬手一摸,他左脸下的蛇鳞已经浮出一小片,还有继续外显的趋势。

蛇慌张地一把攥紧那半边脸,另一只手去擦汹涌不停的泪,整个人显得狼狈又孤寂,还红着眼眶急促地对猫说:“我控制不住……对不起。不要怕我好不好?我马上就变回去——”

猫不知道他又做了什么,害得男朋友在自己面前哭得稀里哗啦。

蛇手忙脚乱地往回按他的鳞,不管不顾的幅度颇有种崩溃边缘的意味。猫望着,抬手握住蛇的手腕,在对方下意识停止动作时移开它,转而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猫五指分开,用小拇指抿去蛇眼角的泪,湿润的指节转而抚摸蛇的鳞片。

蛇鳞是冷的,摸起来有种古怪的触感。而猫像哄小孩子睡觉那样轻刮着他的脸,一下下缓慢而轻柔。

一直到猫的鼻尖抵住他的,脸上细软的绒毛触着坚硬的鳞,蛇才大梦初醒般看向猫凑过来的面孔。

猫两手捧住他的脸,在唇上亲了一下。他没挑开更深处,亲吻只停留在最表层,猫却吻得很庄重。

蛇看着那双澄黄色的眼。它像片清可见底的湖,水波不兴,又似乎能制服最热衷作乱的龙,一切狂躁的情绪都被拆解后安静地溺在池底。

有水滴落在地上绽开的声音。很多个清脆的响后,猫轻轻把唇移开,不像热吻那样藕断丝连,猫的吻和缓得像他从没来过。

“我不会怕你。”他说,“这样就很好。”

蛇摸了摸留有余温的唇,眼角挂着笑,把脸埋进猫的肩窝闷声道:“你肯定觉得我像没见过世面……但我真的很喜欢蛋糕。我从小就觉得它漂亮。”

猫小幅度摇了摇头,开口问道:“要我变成猫吗?”

蛇不太爱分享以前的事,在别人的注视下声情并茂地讲这些无聊的事会让他感到难为情。而猫实在是一个优秀的聆听者。

所以当蛇忍不住想回忆过往时,猫会变回原形安静地缩进他怀里,方便他无所顾忌地倾诉。

蛇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把抖落出的小猫搂进怀里继续说道:“我刚进研究所不久,正好有人在过生日,好奇就瞥了眼,一下看见那个蛋糕金灿灿的……我当时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东西了。”

“他们在说什么‘生日’。我什么都不懂,还以为有了它就会有那个东西。我很想要,所以跑去问训导员生日是什么。然后他说我是野地里窜出来的,哪有什么生日。——但我还是很想要。”

趴着蛇胸膛上的小猫摇了摇尾巴,默不作声地在蛇抱着它的手臂上缠了一圈,毛茸茸的。蛇笑着捉住它的尾尖,轻声道:

“我还是条蛇的时候,巢穴里到处都是亮闪闪的东西,但在人类社会什么都需要钱……我没有钱。我的机会。

当无脸护士出现时蛇便恰如其分地“被吓到”,在男朋友脖颈上缠了好一会儿才先去睡下,结果猫没过三刻钟便听见蛇的惊叫声。

当晚猫由着被“噩梦”吓破胆的男朋友赖在他怀里睡,第二天傍晚蛇带着疲态回来,吃饭时遮遮掩掩的。猫眼尖,一下瞥见蛇手心处新添的伤疤,皱着眉问他怎么回事。

蛇起初不肯说,猫便放下碗筷冷着脸看他。蛇这才垂下眼,极委屈似的嘀咕道:“我说了你肯定觉得我莫名其妙。”

“我不会。”猫说。

“那些护士看见光就会攻击人。可我就是用火的。”蛇低着头,不安地来回揉弄手指,“我昨天梦见我刚要施法,她们就疯了一样上来啃我的脸。今天我一个人出任务。那东西利用我的心魔攻击我,废工厂走进去四面八方全是镜子……”

往后便是描述那些护士如何趁他不备时蹿出来刺杀他,完全一副恐怖血腥的场景,把猫唬得一愣一愣的,直信了蛇是被这电影紊乱了心神。

“我不知道你害怕。”猫把蛇的右手裹在手心里,摸了摸他的脸。蛇虚弱地笑了笑,轻声道:“我就是想陪着你。你看什么都喜欢。”

猫没留意过蛇每每陪他看电影都是趁机揩油,还当真以为蛇是忍着害怕迁就他,一时心里满是内疚,犹豫着问要怎么做才会让他感觉好些。

蛇起先还推拒,只说他自己克服就好。直到猫抿着嘴,乌溜溜的眼快为难得眨出火星了,蛇才掂量着把他早有的预谋交代出来。

“猫猫……你能不能扮成那里面护士的样子啊。”

这也是为什么猫穿着开襟的白裙,裙摆短到刚遮住臀部,脸上还是极严肃的表情。

他虽然容易害羞,但此刻只当是替蛇扫除心理阴影,蛇提了他便答应下来,穿衣服时也不觉得难为情。

猫甚至还认真地问蛇他需不需要准备点血浆,再找人画一下无脸效果。蛇没忍住笑了两声,在猫困惑的表情下走过去抱住他,凑近些咬耳朵讲悄悄话:“苗屿。我好喜欢你。”

最后自然是没弄那些东西的。猫这身扮相也跟寂静岭中的女护士没多大干系,蛇纯粹买了身情趣制服找个由头哄他穿而已。

他看猫转过身弯腰捡自己的衬衫,大腿肉被吊带袜勒了一圈,又直又白的腿被纯黑色的丝袜衬得格外漂亮。帽子孤零零的挂不住,猫把耳朵变出来顶着,裙子紧得不太适应,屁股便在蛇面前扭来扭去的,猫伸出条胳膊把他快走光的裙子往下拽。

蛇让他扭得全身燥热。好容易把那阵情欲按耐下去,猫又扭过头来,问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当然是往死里干他。

蛇微笑着,暂且把虎狼之词收在心里,看起来格外正经地说道:“现在你是一只怪物。而我要把你压制在我身下。”

“嗯。”猫点点头,听话地躺在地毯上,由着蛇骑跨在他身上,全然没跟他们往常惯用的姿势联系起来。

“你试图攻击我。但我已经把你的手捆了起来。”蛇说着,利索地解开自己的皮带把猫的双手捆在头顶。猫认认真真听着,猫眼圆得像颗龙眼核。

蛇让他小学生听讲似的神态逗得直乐,忍不住摸了摸猫的脸,悄声说:“宝贝,你应该表现得很愤怒。你拼命挣扎想解开束缚撕咬我。嗯——比如,你可以瞪我。”

猫果真扭动起身子,却只是蹭得骑在他身上的蛇更加蠢蠢欲动。他脸也飞速沉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看似很镇定的蛇,明黄的眼眸在不掺情绪时极为唬人。

蛇让他极具攻击性的眼神看得快硬了。又加之猫两手给捆着,胸口大开,像被他监禁起来似的往上不甘地瞪他。

他扶在猫身侧的手开始兴奋到微微发抖,嘴上还故作冷静地叙述道:“在制服你的过程中,我的上衣被撕扯坏了。你的同伴出现了,它们在往下拉我的腿,试图把我从你的身上拖下去……”

蛇说着,不动声色地解开衣服,猫配合地握住他的脚踝往下扯了扯,蛇便顺势推开自己的裤腰让它滑下去。于是蛇赤裸着腿跪在猫身侧,乳尖早就亢奋到完全挺立,猫终于隐隐约约觉出些不对,但他向来懒得多嘴,只以为蛇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接下来呢。”猫眨着眼问道,“它们要吃你……”

“对。它想吃我。”蛇轻轻摸了摸猫紧实的腰,手慢慢往下挪,一直探进猫穿着的包臀裙,褪下内裤后用手抚弄着猫半软的性器,嘴中的指代也随之悄无声息地变换,“它还没什么精神。接下来,我们得让它硬起来——”

猫哪怕在性事上再没经验,到这也知道蛇所谓的“脱敏法”全程都是在耍他了。蛇清楚见到猫专注的神情一下子就垮下来,看起来像是有点无语,也可能气得想笑但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我们前天刚做了。”猫冷静地说道。

“可我饿了。”蛇眨了眨眼,无辜地解释道,“我想你想得一直在流水……”

蛇感觉自己握着的东西大了一圈,再一看猫已经侧过脸去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蛇又笑了,继续用手玩着猫的性器,嘴上煞有其事道:“亲爱的……你现在应该发出嘶吼声。”

“嗷呜。”猫面无表情地敷衍道。

他的帽子方才就掉了,两只尖尖的猫耳就在脑袋上立着。蛇感觉他快被男朋友可爱死了,一时又没了扩张的耐性,润滑液不要钱似的往外倒,刚把龟头推进去便急不可耐地动起来。

他们最近做得的确有点频繁,蛇的腰酸得要命。他使个清洁术便能把精液清理干净,自然是一直缠着猫要人射进来。但蛇从原始种群带过来的习惯太强烈了,他虽然是条公蛇也掩不住繁衍的本能,总是穴里含着猫的精液睡着,好像日子久了也能揣一窝小蛇崽似的。

“猫猫……射给我。”

蛇忍着酸痛摆弄起腰肢,肉棒在甬道内长驱直入。内壁的软肉裹得很紧,那是自诩冷血动物的蛇身上最温软的地方,猫的性器把它完全撑开填满。

因为性急到懒得扩张,蛇觉得猫每次操进来都像把他劈开了再拼合好。他穴口有点疼,却为着凶猛到让人颤栗的贯穿而止不住兴奋——力度是完全由他自己掌控的,而他向来对此不留情面。

猫可能因为被耍了有点羞恼,但他一向不会在蛇兴起时故意扫他的兴,这会儿便揉着蛇的屁股自言自语道:“骗子蛇。”

“是。我骗了老公。”蛇两手揽着猫的脖颈吻他,满含春情的眼尽是媚意,“老公就该把我的穴操坏。操得满身全是老公射给我的东西。把我的几把也锁起来,变成不求着老公同意就不能高潮的骚货……”

不顾猫红到滴血的耳尖,蛇握着猫的手往他大腿内侧引,两腿轻轻夹紧,边浪叫边断断续续说道:“老公还想罚我、我就给老公买记号笔……这里、还有这里,都写上苗屿。你想给我穿乳环吗?夹大点就能出奶了。都喂老公喝——”

猫觉得电影首先没有错。一心担忧男朋友的他没有错。他男朋友也……没有太大的错。

那他如今害羞到想死到底是谁的错——猫不明白。

“才c级?”

蛇盯着部下传来的资料,微微皱起了眉。

那的确是只兔子。几天前刚入学,最新的能力评估卡到c级。他是个孤儿,没什么家庭背景,此前都寄宿在奶奶家,目前还在申领助学金,经济状况并不好。

苗屿身手算是出众的,如果只是这种程度,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但也许是先入为主造成的坏印象,蛇始终觉得这兔子不像看起来那么纯粹。

这会儿他已经跟着一路游到餐厅内,在猫放包的筐子里就地搭了个窝,臭着脸窥伺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兔子先把菜单拿来给猫,坐在桌子另一边笑道:“屿哥随便点,不用客气。”

这在清楚他家庭底细的蛇看来完全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他不禁在心里嘁了一声,伸长身子探头去看。

最显眼的位置就是道酸菜鱼,然而猫的表情毫无波澜。蛇见着他的目光在菜单上流转了一圈,像是仔细看过一遍,最终把手指点在小菜那栏,平淡地开口道:“土豆丝。”

不止是蛇,连兔子都是一怔,反应过来后又勉强撑起笑,试探着问道:“学长是怕我花钱?他们的招牌鱼很好吃的。”

蛇仗着这两人都看不见他,顺着爬到猫手臂上缠了一圈,晃着脑袋示威道:“去你妈的,我老公只吃我做的鱼。”

猫当然不知道他凭空多了个未婚夫。他只是闻声盯着兔子看了几秒,兔子从容地抬头与他对视。猫突然轻轻笑了笑,垂着的唇角拉直成一条平实的线,随后顺口问道:“你知道我喜欢吃鱼?”

“迎新处的学姐说了,屿哥是猫,让我不用害怕。”兔子依然笑着,浅红色的眼无辜地眨了眨,“猫喜欢吃鱼不是很正常吗?”

在兔子抛下最后一句话时,蛇明显感觉到猫垂在桌下的手为之一颤。

他有点不解地抬起头观察猫的表情,却发现猫始终是那副寡淡的神态,显得方才的颤动倒像是蛇的错觉。何况,他的确不懂兔子这句话有哪里不对劲。

然而在蛇想明白前,猫已经开口把这件事绕了过去。

“肠胃炎。医生让吃清淡的。”猫把菜单搁在桌角,伸手示意道,“来餐厅是陪你,你点。”

“嗯?”蛇扬起脸狐疑地瞥了猫一眼。这位前天还在活蹦乱跳吃草莓冰激凌,半点不像有个脆弱的胃。然而兔子紧接着应上的话立刻解答了他的困惑。

“唔……屿哥不能吃,那我也不点肉了。我再点两个素菜陪屿哥吃吧。”

为了证实猜想,兔子起身去结账时蛇也跟了过去。饭卡余额的确只有很少的钱,偏偏又强撑脸面要请苗屿吃饭,真吃上这顿肉恐怕要啃一阵白馒头。

猫应该是不想让他难堪才编个肠胃炎的幌子,这样兔子既用尽可能低的开销还了猫的人情,又不显得出手小气。

“对个外人这么好!都不愿意亲我一口。”

想清楚的蛇愤愤地拿尾巴尖抽猫的背包带发泄,十分理所应当地把自己划出了外人的行列。而对此一无所知的猫还在无聊地趴着玩筐边的麦穗,兔子一进门便立刻装作在检查背包,若无其事地坐直身子静静地望着他。

猫方才应该也出去了一趟,桌上多出来两碗南瓜粥。蛇刚把视线投过去,兔子恰好也走近,一瞥见便大惊小怪地欢喜道:“屿哥给我盛的吗?谢谢学长!”

蛇横眉瞪了兔子一眼,眼瞧着猫微微颔首,兔子开开心心地把粥接过去喝。他越想越气,索性跑去餐厅的免费供应台,给自己也原样盛了份南瓜粥,顶在脑袋上游回来,一把撂在猫桌旁,用分叉的信子慢悠悠地舔碟子。

偏偏那兔子就是闲不住,这会儿又撑着头笑眼盈盈地问道:“屿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呀?”

“鱼。”猫垂眼应道。

兔子脸上的笑明显僵了一刻。他表情倒还维持得住,又换了个说法继续问道:“我是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呀?”

猫似乎没懂他的意思,眨了眨眼睛有点困惑:“什么类型。我喜欢糖醋的。”

方才还杀气十足的蛇听见猫的回答差点没把自己呛进粥碟里。他看见兔子哽住的模样就觉得好笑,缠在猫手上转来转去的,尾巴摇得快把自己打成个结了。

这顿饭吃得还算平静。猫的话很少,都是兔子起头他来应,语气礼貌而疏离,跟他平常处事没什么两样。无非也就是兔子的嘴碎了点,猫只是作答也应了不少句,听起来很寡淡,兔子却听得兴致勃勃。

饭后这两人似乎事前约好,猫带着兔子去校园里逛了一圈,蛇全程盘在猫脖颈上跟着,随时警惕兔子对他男朋友有什么非分之想。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猫要赶去开会,两个人在实验楼前道别,蛇才松散地打了个哈欠。

猫没走两步就站在原地接电话,蛇扭头想看兔子去了哪里,一转头发现那只兔子就定定地立在原处,一双通红的眼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蛇还挂在猫身上,所以只是愣了愣,下意识以为兔子看着的是猫而非隐身的他。但他依然挺立起身子,阴沉地盯紧兔子,颈部迅速抬起,摆出一副攻击姿态。

兔子面色如常,依旧静静地往这头看,并无半点惊慌神态。就在蛇几乎要认为是自己多心时,兔子恰如其分地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而后嘴角咧出个笑,转身便走。

“他绝对不止b级。”蛇在给北极狐的电话中确定道,“查一下最近研究所有没有出逃的兽妖。”

“我理解你觉得他危险。”北晏按他的说法快速浏览着网页,却依旧不解道,“但为什么是研究所?那里收编的可都是像我们一样原始成精的妖。一举一动都受人监控,按理说不可能像这样在外面闲逛。”

蛇闻声不由得笑了笑,冷脸道:“就是因为我是原始成精,才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兔子应该也一样。”

“你说什么?”北晏让他莫名其妙的话弄得更加摸不清状况。

“你会因为一只兽妖的灵体是猫就觉得他喜欢吃鱼吗?”蛇问道。

“不会啊。灵体跟他本人性格又没关系。”北晏冷静地阐述道,“你说的是原始世界的观念,也只有化形成精的妖会完全近似于灵体。要是在人类社会这么说,跟看见别人带了个兔耳朵装饰就笃定他喜欢吃胡萝卜有什么区别。”

“我社会理论课老逃课,所以我就觉得猫天生喜欢吃鱼。”蛇耸了耸肩,“很巧——那兔子也是这么想的。”

对于能变成动物的兽妖来说,他们的兽形统称为“灵体”。

当妖类与人类结合时,血统在不同程度上被稀释。人类基因在其中发挥了作用,导致诞下的兽妖天性特征未必与他们的灵体相符,于是生性张狂的兔子与天然怯懦的狮子比比皆是。

人性复杂,妖性亦如此,没有人会因为得知对面的灵体就能轻浮地对他整个人加以判断。在血统普遍混杂的境况下,灵体更多程度上像从前的生肖或是星座,灵体相同的人也许会在大的方面有共通之处,但要细节到“都喜欢吃鱼”就是无稽之谈了。

而蛇与北极狐这种自然繁衍化形的妖就好比“纯血”,个性和战斗风格必定会掺杂灵体的影子,也因此比常人更容易被扣上刻板印象。

佘承尧刚进警校时,研究所出身摆明了纯血身份,又加之长相冷艳,一句“蛇性本淫”的坊间传闻便引得许多人对他报以侧目。他虽恨极了这些有色眼光,却误以为是人类社会对蛇固有偏见,并不了解什么纯不纯血,追苗屿时也一直就把他当成传统的猫看待。

蛇该庆幸苗屿看起来算是比较纯的,至少完美保留了爱吃鱼的天性,毕竟那种只吃素的虎妖他们三队就有。

总之,这兔子的思维模式和他当初又抓鱼又买猫薄荷的思路如出一辙,这种脑回路要么是纯血要么是埋了一千年刚出土。然而没有千百年修为的都谈不上化形,所以他怀疑兔子的实力远不止b级。

蛇刚挂了电话,摆弄着手机转身,抬头便望见猫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一时愣了,呆立在原地没讲话,猫手里拿了罐可乐安静地看着他,纯白色的短发扬在风中沙沙响。

蛇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先是发呆,怔了会儿便自顾自冲猫笑起来。

他背后有棵很大的紫薇树,有只灰喜鹊落在枝干上漫步。蛇不清楚猫眼中盛的是紫薇还是喜鹊,他觉得猫只是站在那里就好看过整个夏天。

就在蛇还对着猫傻笑时,猫脸上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些。在蛇反应过来前,猫从自动贩卖机处走过来,歪了歪头打量沾在他衣襟上的花瓣。

“你来找我。”

猫似乎不太确定,但没什么抑扬顿挫的语调又不显得像个问句。而蛇结结实实受了惊吓,他不明白他的隐身术为什么在猫这里都失了效。

“我……对。我来找你的。”蛇边拼命回忆他有没有做什么出格举动,边结结巴巴地扯谎道,“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巡查好危险,我想你了。”

到这蛇终于反应过来,他刚刚以为猫走远了,给北晏打电话时便解了隐。谁知道猫只是去买了罐饮料,一转头正看见蛇大摇大摆地站在那打电话,被发觉后还光明正大冲他笑。

想想自己方才的蠢状,蛇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猫反倒没起什么疑心,被问了便思索后答道:“要等带完新生。下周五左右。”

“就那只兔子呀?”蛇乘机问道。

猫很平常地点头肯定,蛇却又醋了起来,和猫并排走着,嘴上还忍不住酸溜溜地说:“毛绒绒的,像你会选的。”

“我没有选。随机分的。”猫没听出他的阴阳怪气,还在认认真真冲他解释,“加很多学分。”

这算是猫素有的说话风格,但蛇愣是从中脑补出了三分焦急三分无措四分忠贞不渝,他一开心就快走两步拦到猫身前,两手背到身后弯腰笑眼盈盈地望着猫:“那你还最喜欢我?”

这话一出猫才意识到蛇此前又在纠结些什么。他依旧适应不了蛇眼中快漾出来的喜爱,稍稍垂下眼去,避重就轻道:“我不喜欢他。”

这实际上已经算是表明了态度,然而蛇最懂得如何在猫的雷池边缘反复试探。猫一扭头他就跟着转过去捉猫的眼,嘴上还挂着笑:“苗屿,不准耍赖。我没问你喜不喜欢他。”

眼见蛇长腿一迈拦住路不让走,猫几次尝试无果,索性一屁股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生闷气。蛇紧挨着他坐在一边,托着腮眨眼睛问他:“生气了?”

猫不理他,只是喝了口可乐静静望向前方。蛇顺着他的眼神抬头看,瞥见远处一座山头缀了成串彩灯,在渐沉的暮色下鲜亮到醒目。

“你想上山?”蛇有点惊讶地问了声,他实在没法把体力活动跟猫联系到一起。

猫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摇了摇头解释道:“那里出过事。上山的路封了。”

“——我的平安扣还在山上。”

猫仍旧专注地望着那山,语气中有些遗憾,神情却是平缓的,蛇甚至觉得他讲起这话时比往常更温柔。他感觉自己的心又热烈地跳动起来,为着猫忧郁中流露些脆弱的神态,几乎不假思索便开口说道:“我带你上去。”

猫怔了怔,显然当他是玩笑话,于是也轻轻笑了笑,应道:“好。”

“求我办事都有条件。”蛇故作傲慢地瞥了猫一眼,“你的话,可以打个折。”

不用猫说他也知道接吻这种条件成交不了。哪怕是额头吻猫恐怕都要斟酌再三。因此在猫推拒前,蛇抢先一步补充道:

“我想摸一下你的耳朵。”

这的确是个意想不到的要求。

猫下意识捏捏自己的耳垂,又抬头望了望蛇,圆睁的眼中满是不解,仿佛在说“这有什么好摸”。

直到蛇用食指点了点脑袋,猫才恍然大悟,头上倏地弹起两枚尖尖的猫耳,还有点陌生似的用手压了压自己直立的耳朵尖。

“为什么。”

猫看起来真的很困惑,以至于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他的猫耳并不是纯白色的,摆动时能清楚见到灰色的绒毛。

蛇好奇便多看了两眼,然而这平常的举动却引起了猫的警惕。

猫站起来,脸上表情依旧如常,只是不动声色地调整了跟蛇之间的距离。如果不是因为那双陡然压低的飞机耳暴露了主人此刻暴躁不安的情绪,蛇甚至不会觉出什么异常。

苗屿动怒绝非常态。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触碰了猫的底线,但明白现在得立刻作出解释。

“猫猫,你知道的。”蛇低下头扯出一个苦笑,水润的紫眸眼波流转,“我从小就没有耳朵……”

那双低垂的猫耳倏一下又立起来了。猫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只是站在原地发愣,似乎在飞速调动他学过的生物知识来理解眼前的这一切。

蛇清楚危机已经解除了大半,顾不得笑,又显出副黯然神伤的样子长叹一声。

“我知道我身上冷,你不肯抱我。”蛇出神地望着自己的手心,虚虚一握,五指缓缓蜷缩在一处又尽数摊开,夹杂着难过到几近颤抖的话语,“苗屿……我是任性,以为我们睡过了就跟从前不一样,又不敢越界惹你生气,想着哪怕是摸摸耳朵也显得比旁人更亲密。我算不上什么温香软玉,你讨厌我这些小心思也是应该的。”

“我不是……”

蛇三言两语就唬得猫乱了阵脚。猫到底没处理过这种场面,望见蛇委屈得快落泪的模样,一堆话堵在脑海中组织不好。然而这话题既是由他而起的,戳了别人的伤心事他就不能冷眼旁观。

猫干脆不讲话,走近两步蹲下来,低着头很乖地把耳朵送到蛇手边。

蛇趁势小心翼翼地抱上去,猫也没躲,有点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肩,低声安慰道:“你听觉比他们都好。”

“老……劳驾。你真好。”

蛇一个没忍住差点飞了句老公出来。他及时收住话,美滋滋地揉了揉猫柔软的耳朵,心中笃定了猫性子是吃软不吃硬,暗想他要不要再找本娇妻养成手册仔细读一读。

“猫猫,到了。”

猫闻声睁开眼,蛇两臂一抱故作矜持地立在旁侧,实则蛮紧张地观察着猫的反应。猫倒真不清楚他的实力,让人哄着眼一闭一睁就来了山顶,还有点难以置信。

蛇这次也是借了个机会,有意展露些本领做给猫看。他是认认真真要跟猫在一起,那他出身作战部的事儿迟早要暴露,不如早点说开。

“为什么肯去苗溪那。”

不出所料,猫抬眼盯了他几秒,还是选择直接发问。

这是猫今天提的第二个疑问,也让蛇敏锐地觉察到猫待他的态度开始有些转变。换从前猫不会要他解释这些,他对别人的事丝毫不感兴趣。

“为了你。”蛇笑着,望着猫的眼一眨不眨,“我说过了,猫猫。从见你第一面我就想要你。”

猫不避他的目光,只是沉思片刻,相当直接地问道:“你说的想要,是想跟我做爱?”

“苗屿,我不介意只做个炮友。”蛇随手从路边摘了朵花,边握着花枝把玩边温声说道,“哪怕就是玩我一阵呢。我由着你玩。”

“你在激我。”猫淡淡地说道,“你很傲慢,不会任谁摆布。会在我面前把姿态放低,只是知道我不会顺着话贬低你,还容易心软。”

蛇早就习惯了猫简略的短句和不掺起伏的语句,还是初次听猫提起兴致跟人对话的模样,不由得愣了一刻,而猫在他沉默时重又开口。

“你来过我家。灵力在我之上。拍过我的照片。调查过我出生以来的信息。这些我都不放在心上。”猫看着他,十分平静地阐述道,“你说什么我都信。我不愿意多费心思。”

“猫猫……”

蛇焦急地想要打断,却被猫冷冰冰的眼神止住,只好先收住话等猫说完。

“佘承尧,我只问你一件事。”猫轻笑了一声,澄黄色的眼眸熠熠生辉,“接近我,到底像你说的那样一见钟情,还是像今天这样,一念间就能把我带去任何一个角落杀掉?”

苗屿一直记得那个人。

后山那时还建了个公园,只是器材老久,日渐荒凉下去,傍晚六点后就很少有人来了。

苗屿喜欢那里的山茶花,放学后就常变成猫跑去山上玩,有时也叫上苗溪玩捉迷藏,更多时候一个人窝在花丛中扑抓蝴蝶。公园人来人往,给苗屿留下印象的只有一个穿红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同他一样几乎每天都到。来时坐在长椅上吃晚饭,吃完就在小径上随便走走,看起来面容不善,是那种问路时都不敢招惹的面相。

而苗屿最初记得这人,是因为大雨时他替它撑了伞。

猫清楚地记得满脸横肉的男人是如何小心翼翼地引它过去,在它明显表示警惕时甚至弓下身子学着喵喵声哄它。猫浑身湿透了,男人从公文包里抽了张纸裹着它,见它一副没精神的样子,还从食盒中取了个包子给它吃。

在这方面猫的家教极严,父母从不允许他吃外人给的东西,但那次猫犹豫了会儿还是用爪子接过来吃了一口。他觉得自己应该没做错,因为本来低沉的男人看起来变得很高兴。

猫看不懂那张纸上写的什么。他勉强记得最大的那几个字,歪歪扭扭地模仿下来拿给苗溪看。

苗溪告诉他这叫“辞退”,就是人以后没有事情干,也拿不到钱吃饭。猫半知半解。

再见到男人时他换了身衣服穿,看见猫在花丛中玩还是会招呼它过来吃包子。猫想起苗溪的话,觉得自己好像怎么都不该去分别人的饭吃,何况包子也不好吃。

但男人看起来真的很难过,所以猫还是去了。

猫一破例就是好多次。它很想去抓蝴蝶,但男人总是跟它聊很多事。找不到活干、小孩上学要钱、家里老人生病,他一说起来就收不住。

猫听不太懂,但它毕竟吃了人家的包子,男人不想它走,它也只好趴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听。

男人偶尔还会夸它漂亮,说它这种毛色看着就金贵。猫歪头听着,想它明明是蓝金色的,又不是纯金做的。

日子似乎过去很久,久到猫吃他的包子已经成了一种习惯。那天的男人也没什么不同,猫和往常一样跃上去收它的咨询费,却在吃了几口后一倒头昏了过去。

猫再醒来时已经被装在笼子里,脖颈挂上了号码牌,远方停着辆卡车不知道开往什么方向。男人站在旁边抽着根烟同另一个人谈价钱,那笔数目不知道够买多少个包子。

“你少唬我!我为了抓这只猫费了多长时间,不可能便宜卖你!”男人执拗地争执起来,手上比了个数字,“这可是蓝金渐层。少说这个数!”

两个人还在为钱的事争来争去,没人顾得上猫在一边没命地尖叫。它年纪太小,能力尚弱,情急之下怎么也变不回人形,叫哑了喉咙也没能蹦出一句人言,被吵急了的猫贩子一块黑布便蒙上了它的天。

后来猫在别人准备给它拔指甲时抓伤猫贩逃了出去。它两个指甲连根断了,爪子也在逃跑时挨了一棍,猫流了满地血拼了命地跑,找了个废弃仓库窝了许久才勉强变回人形,撑持着去街边诊所求援。

这件事让苗屿险些断了只手腕,好在治疗后并无大碍,只是留了个浅浅的疤。他的声带也有受损,最初甚至只能挤出微弱的猫叫声,把赶去看他的苗溪吓得不轻,边哭边扇自己巴掌说不该让苗屿自己去玩。

苗屿康复后便很少再讲话。父母担心他是应激障碍,平日里便哄着他多说两句,好在苗屿的语言功能依旧正常,只是性子寡言少语,家里也就由着他去了。

他把自己的灵体变成一只白猫。纯白的,没有一点花色,在猫类眼光里算是最丑的那种。猫几乎不再用真正的灵体示人,他习惯了这种单调的颜色。

他的平安扣大约是落在了那座山上,也或许算是替他挡了这一灾,他到底还活着。

苗屿一直很想找到他的东西,想着等长大以后,但那座山没两年便出了命案封住了。即使他在十几年后考来了凭山而建的院校,到底也没有机会再回山上看一看。

而一个口口声声说着爱他、却编了许多话诓骗他的人,一抬手便破了数道禁锢,轻而易举带他上来。

今天的夜和那日罩着笼子的布一样浓重,男人的笑中埋藏的东西似乎只多不少。

猫抛出他的疑问后,蛇的反应却比想象中平静。

既未恼羞成怒,也没有装傻充愣,蛇只是拍了拍衣襟,对他微微颔首。

“我很抱歉,没有第一时间做自我介绍。”蛇环顾四周,手心顷刻间聚起团火花,照亮他苍白而无血色的面容,“我叫佘承尧,今年21,特种作战部总指挥,评级3s。纯血,灵体是蛇,能力是火。没有亲人,家住在北亭街。没有恋爱经历,你是初恋。喜欢你是因为投简历那天在街口看上你的脸。隐瞒能力是担心你觉得我恐怖不肯接近。”

蛇眼见着还要说下去,却被猫给打断。猫指着自己的脸有点错愕地问道:“只因为这个。3s——你陪我在街道办过家家?”

“我说别的你又不信。”蛇自言自语道,“对啊,就因为脸。我肤浅,看见个长得帅的就拔不动腿行不行。”

不等猫下一句话出口,蛇便抬起手有意把腕部的银手环露给他看,见猫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便轻描淡写问道:“猫猫。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见猫摇头,蛇露出了然的笑,先是抚摸那块被手环掩住的皮肤,又干脆利落扯下束发带勾在手心里玩。

“上面也怕我们作乱。研究所出来的3s常年都要带着法力禁锢环,施法超出限度就会被警告。”

蛇站在山顶俯瞰着眼下的风光,隐约能见得旧公园门口处挂的破落的彩灯。他趴在木栏杆上,紫色的长发随风扬着,蛇回头冲猫勾出一个神秘叵测的笑,边托着腮眺望边悄声问道:“你说什么样才算超出限度啊?”

猫怔了怔,在看到他指尖燃起火焰时下意识出声制止道:“佘承尧!”

下一秒火光通天。

猫只来得及见到那串彩灯被引燃,火紧接着吞没了整座山头,漆黑的山顷刻间便如白日般光亮。然而那火并不烧灼万物,只是生光发热,如过年点起的红灯笼般华灯高照,流光溢彩。火的温度驱散了山顶的严寒,遥遥地把他们笼罩在暖焰下,既温暖又不至于把人烤得干灼。

蛇像是明白他的顾虑,适时冲他笑道:“只有我们能看到。不是实火,不伤东西。”

他讲这话时声音明显变得很虚弱。猫立刻去看他手腕,果然见到手环扣着的地方有血流下来。淌在地上,和浓稠的火融在一处,还弄脏了蛇引以为傲的外套。

“苗屿,我把这山点了送你。不生气了好不好。”蛇拿手指蹭掉他衣服上的血,眼角有晶莹的水光一闪而过。

“我不冷……我也会爱人的。”

猫没有把在山上发生的事情详细讲给蛇,他只简短地说有人在这骗过他。但苗溪此前透露的信息足够蛇把它们联系在一起,猜测到大概率就是这件事让猫断了爪子。

地点其实就足以查出完整经过,蛇也自信不会笨到让猫察觉,但毕竟没什么是天衣无缝的。他刚在雷池边走了一遭,眼下半点风险都不敢再冒。

见蛇受伤后猫的眼神动摇了许多,只是还犹豫着没有上前。他无法确定蛇的话是真是假,但很清楚眼前这人是个危险角色。

世界上兽人与人类各占40%,兽妖整体只占到20%左右,其中再细分为术法系和物理系。这两类差不多三七开,前者更少。

术法方面,天赋远胜练习。s级算是单凭努力能步入的极限,往上再谈晋升便是无从捉摸的领域。3s是现有评级标准能给到的极限,但未必就是蛇本人实力的上限。

物理系评级相对就很宽松了。一是人数远比术法系多,二是没那么依赖天分,但a至c级依然是绝大部分人所处的区间。

在猫的学校,物理系毕业生每届约1%达到s级,工作后积累几年实战经验,顺利的话可以升上2s。

猫今年大二,上学期末评级已经卡上s,苗溪才眼巴巴惦记着抓他来当童工用,美名其曰提前锻炼。猫的确也担得起这个职位,遇见的精怪基本上一人就能应对。

但在眼前的境况下,这都算不上什么——s级物理系对上3s级术法系,佘承尧想杀他连衣角都不会脏。

老练些的人甚至都不会在意蛇的伤口。众所周知3s的自愈力强大到可怕,正常情况下一个治疗术就能把血止住。

不过蛇这次真的没有骗他。禁锢环的法力捆着他的筋,超额时受的惩戒远不止皮肉之苦。

蛇的血止不住,一滴滴落在地上。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火的烧灼声清脆地响,血则像计时的钟表,如水珠坠入无波无澜的湖面,在猫隐秘的心径上曳出一道冗长的痕。

蛇面上不显,心里忐忑得要命。他头一次觉得禁锢环烧得这么痛,他的血好像就要流干了。苗屿还是站得离他很远,全身紧绷着,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他心上一沉,控火的手也跟着坠了坠,蛇几乎有点茫然地看向燃得正旺的山火,他只要把手落下就能放出实火烧了整座山头。

殉情算不算谈恋爱啊——他想。可是苗屿讨厌烫的,放火的话苗屿会连带着讨厌他的。

在下一滴血坠落前,蛇还没有弄明白这件事。他闭上眼想让狂乱的心绪平复,但水滴声这次没有再响起。

真流干了吗?手腕有点冷。他的血本来就是凉的,大概是风干了吧。他已经没有那么疼了,如果苗屿能抱他一下就好了——不想睁开眼,不敢跟苗屿对视。很怕听见苗屿开口说要分开。

蛇感觉有温热的吐息打在伤口边。他以为自己没控制好火的走势,猛地睁眼去看,正撞上猫专注的眼。蛇完全没想到猫会接近他,一慌乱便往后踉跄了两步,猫下意识伸手要扶,蛇一眼瞥见他右手上淌着的血。

“我不会法术。”猫有点困窘地说道,“我受伤,我哥会接一滴血,和他的混在一起,一施法伤口就好了。你的血我都接住了……可还在流。”

蛇一时失笑,实在是一个战士笨拙地尝试用高级治疗术给法师疗伤的模样太过滑稽。但很快他反应过来,立刻侧脸去看猫的手,果然见到他右手无名指处新裹了个创可贴,胶布边缘还有干涸的血渍。

理论上说这种伤口3s可以自行处理,蛇处理不了的他更无能为力,但猫好像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点。他只是担忧蛇的血止不住该怎么办,以至于取了自己的血尝试能不能治好他的伤。

“不是你的问题,猫猫。”

蛇安慰他,指尖滑上猫贴着的创可贴,蘸了自己的血轻轻触在上面,现场演示了一下苗溪用的治疗术。末了他又把手悬在禁锢环上方重新施了个术法,把手移开后血依然在流。

“我自己也止不住,这是惩罚。但没什么,它弄不死我。”蛇笑着,话音刚落便没站稳似的滑了一下,这次恰好摔进猫的怀里。猫看他摇摇晃晃的,赶快扶住他去旁边坐下。

山顶很冷,猫没穿外套,全靠蛇的那点火保暖。地面并不平整,附近也没什么设施,猫把自己背着的包掏空了垫在地上给蛇坐。

做完这一切后蛇倚着他,十分虚弱地撑持着道歉说:“苗屿,我们今晚可能下不去了……我现在连空间移动都使不出来。真的对不起,都怪我任性。我再想想办法,一定送你……”

“我去砍棵树点火。”猫止住他的话,已经在调试自己的机械臂,心平气和地规划道,“你还有伤,把法术收了吧。我会砍东西来续火。先在山头睡一晚,明天再说。”

蛇怀疑如果他抓得再晚一会儿,他未来男朋友就真要冲出去了。

他一把就将跃跃欲试的猫拽回怀里,偷着在人耳垂上亲了一口,正大光明地抱着猫轻笑道:“骗你的。”

猫满头黑线地站在他宿舍楼前,蛇把手揣在兜里无辜地看着他。

“我猜的。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住这。”他甚至掏出手机把屏幕上的学校地图指给猫,“你看,男生宿舍一共就三栋楼……真的是凑巧。”

猫直接绕开他的话,冷静地分析道:“伤也是骗我的。”

“我没有。”蛇真情实感委屈上了,把胳膊伸到他眼前,略微扯了扯那个银环,“真的很疼,我只是不想让你睡山头……你看这里的伤。我总不能自己烫自己吧?”

猫半信半疑地托着他手腕仔细看了看,银环附近裸露出的皮肤的确有撕裂伤,血基本已经止住了,但方才这么一扯又有小的血珠往外渗。

见猫神情复杂地望着他,蛇便把手收回风衣兜里,嘟囔了一声“我走了”,话音刚落便转身朝外走去。他故意把步子迈得很小,就像看不清路而在小心试探,走起来也摇摇晃晃的,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

当然,他深谙自己小男友的脾性,知道猫是羞于主动开口挽留人的那一款。于是走了没两步便回过头去,歪歪脑袋冲猫说道:“好冷。”

外加十分适时的喷嚏,冻红了的鼻尖和一个楚楚可怜的上挑眼神。

蛇成功收获了一张宿舍单人床和变成小猫给他腾位置及陪睡的毛茸茸男友。

“哈啊……”

猫觉得蛇今日的呻吟比往常更甜腻一些,羞得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爱人的脸。他只是小心翼翼把蛇的乳头含在嘴里,尽力藏起牙齿,只探出舌尖一点点舔弄。

蛇粉嫩的奶尖让猫舔得湿漉漉的,立在饱满的胸肌上颤巍巍崭露头角。眼见猫还在像舔舐食盆中的牛奶那样认认真真的,蛇终于按耐不住了,食指轻轻挑起猫下巴,毫不遮掩言语间的勾引之意。

“咬我。”蛇托起左边一瓣直接送到猫唇边,动作直截了当,嘴上却委屈得很,“老公,我涨奶……”

猫活了这么些年没听过蛇是哺乳动物,何况他家里这只还是条公蛇。

但发情期的蛇总是敏感些,不是黏着人撒娇就是因多疑恼怒,猫自然不愿在这关头招惹他,他说涨那便就涨了。

猫犹豫了片刻,还是张嘴衔住了蛇送过来那颗,右手在另一颗内陷的乳头上打着转安抚。

蛇的乳尖一向敏感不肯给人碰,他在这方面感官极其敏锐,骑乘时胸口误蹭上猫的都会立刻躲闪开,在猫跟前自己玩时也从来不敢拧自己的乳头。

偏偏他很喜欢让猫含住这里,边颤抖着本能往后躲边断断续续地喘,像露出破绽的猎物那般高扬起脖颈,刺激得通红的眼紧紧闭着。

猫咬住他的乳尖用牙齿边缘轻轻磕碰,上下齿缓慢咬合,在上面留下一个极浅的齿印。猫用手指按住蛇的那颗,像鞭打陀螺似的揉着它在猫的指尖下转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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