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双唇相贴的那一瞬间,世界万物是寂静的。
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
在静谧的车厢，温柚听见如擂鼓般鼓动的心跳声，有她的，也有陈霁的。
陈霁的嘴唇和她想象的一样,是柔软的,温热的。
亲上来之后,陈霁停了停,像在试探她的态度，反应。
温柚眼睫微颤,没有推开他。
紧跟着,他伸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搭在她腰后的手,他手掌微微用力,将她的身体推着往他那边靠近。
他们的呼吸交错纠缠在一起。
温柚微微仰头，方便他亲吻。嘴唇变得湿润，温柚眼前一片漆黑,她的大脑像是被控制了一般，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任由陈霁动作。
她感受到他含住了她的下唇，感受到他轻咬着唇瓣传递到全身的酥麻感。呼吸乱了。
狭小的车内,两人的气息交融。
车内的空气开始升温，迫使他们身体燃烧起来。
明明是温柚最怕冷的冬日,当下这会，她却觉得热。心口像是被点燃了火苗一样，浇不灭了。
这个接吻姿势不太舒服。
亲了一会儿，陈霁便微微撤开了些许，他眼眸深深,喉结滚动地注视着面颊绯红的温柚，嗓音沉哑，“还好吗”
温柚脸颊泛红，耳朵和脖颈也染上了红潮，她嘴唇变得红润，像是缀了雨珠的樱桃，引人采摘，清凌凌的鹿眼变得湿漉漉，看上去楚楚动人。
看着这样的他，陈霁心口像是被挠过一样，泛着酥酥麻麻的痒意。
考虑到她温软的性子，待会还得坐车，他克制住自己再一次吻上她的冲动，托在她脑后的手指微动，低低道，“温柚，说话。”
温柚拉回自己抽离的思绪，轻眨了下眼睛，望着面前像是担心自己生气的人，心跳声好像更大了，“陈霁。”
陈霁敛眸，“嗯”
温柚轻声“我该去坐车了。”
“”
陈霁似乎有点儿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定定地看着温柚，仿佛在确认她有没有因为这个吻而生气。
少顷，陈霁低头吻了下她唇角，“不打算说点什么”
“”温柚有点不好意思，眼神闪躲，“我不知道现在要说什么。”
陈霁稍顿，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没有再追问，“好，那就想好了再说，我送你进去。”
温柚“嗯。”
和陈霁分开，温柚检票进站。
看她进去以后，陈霁才离开进站口，走到人来人往的马路边，仰头看了眼这一日晴朗的天空。
七点半了。
天色变得明朗许多。
不知在路边站了多久，待手机振动，看到温柚发来的自己已经上车的消息，陈霁才抬脚往停车场走「到家跟我说一声。」
温柚「
你几点回家」
陈霁「现在回，到了告诉你。」
结束对话，陈霁又坐上车缓了缓。
他借着车内后视镜，看了眼比寻常时候颜色要更深一点的嘴唇，想到温柚在自己怀里时的反应，唇角往上牵了牵。
想到她，他再一次拿起手机「女朋友。」
温柚「」
陈霁「没事，我确认一件事。」
温柚「什么」
陈霁「秘密。」
他只是想确认一下，温柚有没有因为他今天略显轻浮的举动，分开后就拉黑他。
温柚「」
她拿着手机，看着陈霁这两个字走神她大概知道他是要确认什么。
思及此，温柚有点儿想笑。
今天这件事是她暗示的，她怎么可能会拉黑他。
刚刚在车里，温柚之所以那样问，有一点点冲动的成分存在，但她不后悔。
陈霁吻上来的时候，她进一步确认了内心对他的感觉。
温柚发现，她现在对陈霁的喜欢，不止最开始察觉到的那一点点了。不知不觉地，陈霁在她心里占据的位置，越来越多，分量也越来越重了。
温柚是个在很多事情没有理清楚之前，是有些优柔寡断的。一旦事情清晰了，她便不会有过多的犹豫。
无论是在宋言靖事情上，还是陈霁这里，她已经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
或许是她对宋言靖感情本就不够深，也或许是陈霁的侵略感太强，温柚发现，昨晚在见到宋言靖的时候，她心头已然不会再因为他的出现泛起波澜。
没有高兴，更没有失望。
可能她暂时没有办法把他当作普通同学相处，但她确定，她一点都不喜欢他了。
因为不喜欢，所以对他做的什么事，说过什么话，没有什么感觉。
他于她而言，已经是一个过去的人，一件过去的事。
温柚靠在车窗想着，不知不觉在嘈杂的环境中睡了过去。
从南城坐高铁回宁江一个小时零几分钟，坐大巴需要近四小时。
温柚八点的车，元旦的缘故，路上堵了一段，她到宁江下车时，已经快要一点了。
余程慧假期的上午下午都要给学生补课，温柚也没有要求她来接自己。
下了车，她便搭了公交车回去。
坐上公交车，温柚才看到陈霁以及室友们发给她的消息。
他们问的问题都差不太多，问她到家没有，问她还有多久到。
温柚给他们一一回复，正要给余程慧发消息，告诉她自己上公交车时，屏幕上方弹出一条银行卡收到转账的短信提醒。
温柚手指微顿，还是点了进去。看到熟悉的附言，她抿了下唇，折返回微信，给温兴怀发消息「爸爸，您怎么又给我打钱」
温兴怀大约也正在看手机，少有地秒回她语音，“柚柚
，今天就是元旦，爸爸祝你元旦快乐，健健康康，那笔钱是给你过元旦的，放假想出去玩就出去玩，想买什么就买，不够了跟爸爸说。”
温兴怀的性子和余程慧是截然不同的，他对温柚的教育，放任和纵容居多。
两个人无论在个人生活上，还是在教育温柚这件事情上，理念都是不同的。
也因此，在温柚初中毕业那年，他们便离了婚。温柚的抚养权归余程慧，是她自己选的。
听完温兴怀语音，温柚回复他说不用总是给自己转钱，她生活费足够，偶尔又还能接一点兼职挣钱。
温兴怀大概是真的不忙，意外地给她拨了个电话。
“喂，”温柚连忙接起，抬眸看向窗外这座熟悉城市的街景，轻声道“爸爸。”
温兴怀高兴地诶了声，“柚柚。”
温柚嗯了声，抿了抿唇说，“您这会不忙”
话音刚落，她便听到了温兴怀那边喧闹的声音，有人在叫他。
“不忙，”温兴怀把助理打发走，缓声道，“柚柚呢，今天没有出去玩”
温柚回答，“我在公交车上。”
温兴怀一愣，“回家了”
温柚应声，“在路上。”
“妈妈没去接你”温兴怀问。
温柚“她今天要给学生补课，我自己回去也是一样的。”
温兴怀静了静，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换成了，“好，那你到家了跟爸爸说一声，元旦要是想出去玩就跟爸爸说，爸爸跟你妈妈沟通。”
他很了解余程慧，也能听出温柚声音里的不快乐。
温柚怔了怔，轻声答应。
挂了电话，温柚托腮望着窗外。
宁江是一座小城市，小到坐几趟公交车，就能把这座城市逛完。从汽车站回温柚家也只需要二十多分钟的公交车程。
宁江暂时还没有地铁，多数人出行只能依靠公交车。
温柚看着上上下下的路人，思绪飘飞。
回到这个她长大的城市，她陡然生出一种陌生感。也不知道是太久没有回来，还是其他原因。
窗外是耸立的高楼，不远商场外有一面ed大荧屏，正在播放着元旦即将上映的电影预告片段。
正好是红灯，温柚不由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存下。
温柚到家的时候，余程慧正在做饭。
听见门铃声，她给温柚把门打开，问她，“堵车了”
温柚唤了一声“妈”，才答应，“嗯，有点儿。”
余程慧点点头，朝她示意道，“洗手休息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温柚说好。
洗过手等了一会，温柚去厨房把余程慧炒好的菜端到餐桌。
母女俩面对面坐下，余程慧看她一眼，语气淡淡，“外面冷不冷”
温柚“还好。”
两人安静吃着饭，没有再说话。
吃过饭，温柚收拾餐桌去洗碗。余程慧下午两点半就会有学生来家里补课，温柚把客厅收拾妥当，跟她说了一声，便推着行李箱回了自己房间。
蓦地，房门被推开。
温柚回头，“妈，怎么了”
余程慧看她换衣服，眉心微蹙，“下午就打算在家睡觉”
温柚“我早上起得早。”
闻声，余程慧不赞同地睨她一眼，“我答应了你小姨，让你下午带弟弟出去转一转，我们晚上去你外婆家吃饭。”
“”
听到这话，温柚眉心跳了跳，“妈，您怎么不问我就答应小姨”
她不喜欢这样。
“怎么”余程慧觑她一眼，好笑问，“这种小事妈也需要问过你才能答应小姨”
温柚用沉默抗议。
她不是第一次知道余程慧喜欢替她做决定，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
母女俩僵持半晌，余程慧看学生要来了，也没再跟温柚多言，只道，“你睡一小时，四点再去你小姨那边。”
温柚眼眸微垂，轻声道，“我不想去。”
余程慧拧眉，“为什么不想你小姨那边忙不过来，你有时间去看看怎么了”
温柚抬眼，“妈，我难得放假回来，我想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午。”
余程慧随即沉下脸，“柚柚，妈妈已经答应你小姨了，难道你要让妈妈现在给你小姨打电话说你想在家睡觉，不想去给她带弟弟”
温柚嘴唇微动，想说您答应之前应该问过我才对。话还没说出口，余程慧摆摆手，“行了，下次不答应你小姨，你今天还是要过去，元旦放假，你小姨店里忙不过来。”
“”
房门被余程慧关上，温柚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转身继续换衣服。
躺上床，温柚没了一点睡意。
她拿过一侧手机点开，看到宿舍群里郑玥真在吐槽她妈和她爸秀恩爱，闵喜儿在亲戚家吃饭，觉得不自在，她跟她爸妈说了，下次过节就不去亲戚家了，他们总算答应了。
姜婧月去北方城市看雪，给他们发来几张很漂亮的雪景照片。
温柚看着，回复她「好漂亮呀。」
姜婧月「下次我们一起来怎么样」
郑玥真「下次是什么时候今年只剩下寒假了，要不寒假一起去一趟」
闵喜儿「寒假或者明年都可以啊，明年还有一年自由的时间呢。」
姜婧月「我都可以，这次时间短，我也去不了太多景点，如果你们寒假想来，我们就换其他的几个景点，这边的雪真的很厚，一脚踩下去，膝盖都看不见了。」
温柚看三人兴致勃勃地聊着，没有吭声。
她想和室友们出去玩的话，余程慧必然不会答应。
察觉到温柚的安静，姜婧月她「柚柚呢你觉得怎么样」
温柚思忖片刻，回复「我可
能得先说服我妈。」
郑玥真「我们帮你跟她说」
闵喜儿「我们隔一小时给她报一次平安，她应该会放心吧」
姜婧月「视频也行。」
温柚看着三人给出的主意，无声地笑了下「不用，你们定下来就行。」
她想了想「我妈这边我会想办法。」
郑玥真「确定」
温柚「嗯。」
跟室友们在群里聊了一会，温柚看到陈霁给她发的消息，问她在做什么。
看到他的头像，温柚躲在被子里，唇角微微弯了下「原本准备睡一会儿。」
陈霁秒回「怎么又不睡了」
温柚「突然不困了。」
陈霁「嗯」
温柚「」
陈霁直接给她回来一条语音“早上起那么早，下午不睡晚上有精神”
他声音干净清冽，听着很是舒服。
温柚眨眨眼，犹疑地问「为什么要有精神我晚上可以早点睡。」
这下，轮到陈霁讶异了，“晚上不出门过元旦”
温柚手指一顿，回他「会去外婆家吃饭，大概八九点回家。」
避免陈霁多问，温柚反问他「你呢，准备怎么过元旦我听他们说南城元旦的时候会放烟花，你今年会去看吗」
看着温柚发来的消息，陈霁敛了敛眸「今年应该不去。」
温柚「好吧，那你也待在家里」
她还想看看陈霁录的视频呢。
陈霁「不一定。」
温柚「哦。」
陈霁「你除了要去外婆家吃饭，没有别的行程安排」
温柚「大概没有。」
两人聊着，陈霁跟温柚说他那边有点事，晚点和她说，让她有空休息一会。
温柚答应下来，点开朋友圈刷了下，看到某位高中同学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有宋言靖。
温柚面无表情地往下刷。
刷了一会，她觉得没什么意思，决定还是眯一会。闭上眼不过片刻，温柚便进入了睡梦中。
另一边，董珺俐走到陈霁旁边，将他脸上的神色收入眼底，“跟哪个女孩子聊天呢”
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她儿子居然回答她说，“你儿媳妇。”
董珺俐“”
她呆了呆，不可置信地提高了说话音调，“你谈女朋友了”
陈霁转头，收起手机道，“妈，我谈恋爱很奇怪吗”
他疑惑，“您儿子也没那么差吧。”
董珺俐没好气觑他一眼，“不是这个原因。”
她抬手摸着下巴打量陈霁，边点头边咕哝，“我说你今天回来看着怎么有点儿不对劲，一会笑一会沉着脸，原来是谈恋爱了。”
陈霁抬眼“有吗”
他哪里有一会儿笑，一会儿沉着脸。
董珺俐轻哼，“你自己知道。”
她凑到陈霁旁边，好奇地问，“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呀长什么样，我能看看吗”
陈霁思考三秒，看向董珺俐“妈，您要知道可以，但是”
“但是什么”董珺俐抬手打他，“你不会还要跟你妈谈条件吧”
陈霁耸耸肩，一副欠揍的样子，“我不做亏本生意。”
“”董珺俐瞧着他这样，抬脚踢他，“你这臭小子，不想说就不说，还跟你妈谈条件。”
她也很傲娇地扯了下肩上的披肩，撩开头发，“我不跟你谈条件，我要想知道，我过几天去你们学校问一圈就知道了。”
陈霁无言，“您可能问不到。”
董珺俐“什么意思”
母子俩对视一眼，董珺俐隐隐懂了，眼睛一亮，“人家女孩子没有公开承认你”
陈霁“”
他妈这个语气，怎么还有点儿开心。
“哇，”董珺俐瞅着陈霁脸色，格外惊讶，“儿子，你魅力太差了吧”
陈霁“妈。”
他无奈喊妈。
董珺俐难得见他这样，没忍住扑哧地笑出声，“你跟妈说说呗，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妈很好奇。”
陈霁缄默几秒，“有点难形容。”
董珺俐扬眉“怎么难形容了性格怎么样是活泼的还是温柔的长得漂不漂亮”
“很漂亮，”陈霁告诉董珺俐，“性格比较温吞，看上去很乖。”
董珺俐眨眼，“什么叫看上去很乖你可不能这样形容女孩子，这听起来像贬义词。”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霁解释“她家里管她比较严。”
因而温柚不得不在所有事情上，都表现得乖巧听话，懂事。陈霁并非说她这些是伪装出来的，他只是有些心疼她，有想法不能表达，想做什么，也总会被遏制。
董珺俐一怔，大概懂了，“父母控制欲比较强”
陈霁点头。
董珺俐拧眉，“那实际呢”
“实际很可爱。”陈霁说。
听着自己儿子对女朋友的形容，董珺俐弯唇笑了笑，“那你对她好点。”
陈霁嗯声，看向她，“妈。”
董珺俐往后退了一步，“你有事求我”
陈霁“我今天不在家里过元旦怎么样”
“”
董珺俐无言，“女朋友哪儿的”
“宁江。”
这个地方，董珺俐还挺熟悉。
她眨了下眼，看向陈霁，“你想去宁江陪女朋友”
陈霁颔首。
董珺俐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开车慢点，到了要跟我和你爸说一声。”
“那爷爷奶奶那边”陈霁暗示。
董珺
俐睇他一眼，开明道，“我会替你兜底。”
陈霁随即笑了，弯腰抱了抱董珺俐，嘴甜道，“谢谢妈，您就是全世界最好最美丽的母亲。”
陈恒在书房开完会下楼找老婆，恰好看见陈霁大步阔首地和他擦肩而过，还很兴奋地唤了他一声爸。
他不解地蹙眉，看他走远的背影，又看向自己的老婆，“他投资的股票赚钱了”
董珺俐“除了赚钱，难道就不能有别的值得开心的事”
陈恒“是什么”
董珺俐朝他勾勾手指，“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陈恒隐约觉得他老婆在给自己挖坑，却不得不点头，“你说。”
董珺俐“臭小子今天不回爷爷奶奶家吃晚饭，你替他想个不回去的理由。”
陈恒眉心一跳，声音低沉，“他要去哪”
董珺俐“给你找儿媳妇。”
“”
下午睡醒，温柚去小姨那边带弟弟。
带着他到附近疯玩两小时，他们才一同去外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