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恭,如今你可算是心满意足了?”慕容恪如实道:
“臣为阿六敦求情,其一是爱惜其才,其二,也是不希望陛下背负污名。”
手足相残,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情。
慕容儁不杀慕容垂,倒不是担心名声传出去不好听,而是如今桓家势大,正需要慕容氏内部精诚团结。
慕容皝杀慕容翰这种事情,发生过一次也就罢了,不能再出现第二次,除非慕容垂是真的想要图谋造反。
否则的话,慕容垂又岂能活到今日,以慕容儁睚眦必报的性子,慕容恪保得住慕容垂一次两次,可次数多了,也就不管用了。
慕容儁知道慕容恪没有说假话,他对这位四弟的信任常人难以理解。
慕容恪见慕容儁心情大好,赶忙进言道:
“事情已经过去,误会也澄清了,还请陛下准许阿六敦返回闻喜。”
在慕容恪看来,除了自己以外,只有慕容垂能够做到与桓熙棋逢敌手,因此,必须要尽快让慕容垂回去继续领兵。
然而,慕容儁却不打算听慕容恪的,他摇头道:
“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桓熙如今打定主意要从朕与阿六敦的关系上入手,离间我们兄弟,依朕看来,阿六敦已经不适合再作为偏师的主将了。
“有悦仆射代为领军,朕可以安心。”
没错,这一次慕容垂的忠诚经受住了考验,可是如果考验的次数多了,慕容垂还能否做出同样的选择。
慕容儁没有把握,所以,他打算索性就将慕容垂留在身边。
慕容垂固然能力出众,可自己麾下又不是无人可用,又何必非得让慕容垂领军。
当年悦绾曾与姚襄、石祗等人联手击败冉闵的十万步骑,如今或许与苻坚联手,也不是没有可能击败桓熙。
慕容恪一听,心里当即就凉了半截。
桓熙不是冉闵那种有勇无谋之辈,悦绾多年不曾领兵,如今重新出山,就遇上了桓熙这样的对手,稍有疏忽便可能招致一场大败。
“陛下!不可!悦仆射虽当世名将,但绝非桓熙的对手,还请陛下三思1
慕容儁闻言皱起了眉头:
“玄恭,你怎地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1
说罢,他固执己见道:
“朕意已决,无需再议1
慕容恪无奈,他知道,慕容儁已经有了决定,就不会再改变,说到底,慕容儁也是一個有自己想法的皇帝,尽管信任慕容恪,但也不至于什么事都听慕容恪的。
当慕容恪沮丧的走出皇帐时,慕容垂的一百杖还没打完。
行刑的人下手有轻重,慕容垂看上去鲜血淋漓,其实只不过是皮肉伤,没有伤及内脏。
慕容恪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要等着慕容垂受完刑,如果是别人在这盯着,可能是看笑话,但慕容恪肯定没有这种心思。
待一百军杖打完,有亲卫进帐通禀,慕容儁只是让人将慕容垂带去疗养,并不见他。
慕容恪这才搀扶着慕容垂离开,来到早已为慕容垂准备的营帐,军医还没赶来,慕容恪叹气道:
“陛下要将你留在此地。”
慕容垂虽然在与苻坚分别时,说过自己可能去而复返,但其实心里早有准备,他太了解二哥慕容儁了。
故而,得知了这一消息,慕容垂并不显得沮丧,他带着感激道:
“此番能够侥幸逃过一死,全是阿干的功劳。”
说罢,慕容垂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慕容恪好奇道:
“虽是劫后余生,但也是遭了无妄之灾,你怎地还有心情发笑。”
慕容垂得意道:
“阿干,桓熙这般处心积虑的想要除掉我,这证明他是在忌惮我,你说,我能不高兴么。”
毫无疑问,桓熙此举,虽然带着满满的恶意,可又何尝不是一种对慕容垂的认可。
慕容恪知道他是在苦中作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无奈道:
“你好生休养,即使留在军中,亦能出谋划策,为家国出力。”
慕容垂嘴上回道:
“理应如此。”
但内心却明白,慕容儁只怕没想着让他进言献策。
慕容恪是在军医来了之后,确认慕容垂没有大碍,这才离开。
慕容垂在上药之后,又经过了简单的包扎,外边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独自趴在榻上,脸色阴沉。
经过此事后,慕容垂越发确认,自己虽然是大燕的吴王,但偌大的燕国,恐怕真的很难有他的容身之地。
最关键的是,他不仅与慕容儁的关系很差,慕容垂与可足浑皇后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慕容儁若在,尽管厌恶自己,但也能做到以大局为重,倘若慕容儁不在了,由那短视的妇人垂帘听政,恐怕可足浑皇后就不一定能够顾全大局。
事实上,慕容垂曾经一度想要出奔虞国,而不是回到御前请罪,将自己的生死寄希望于慕容儁的宽仁之上。
但这一仗太关键了,他如果现在就叛逃到苻坚的麾下,虞国与燕国之间的联盟也将不攻自破。
到时候慕容儁向苻坚索要慕容垂,苻坚给是不给。
此时的慕容垂,已经下定了要出逃的决心,但不是现在,当然,也不一定非得是苻坚。
在慕容垂看来,苻坚确实信任自己,但桓熙又何尝不是认可了他的才能。
夜色渐深,慕容垂终究是旅途劳累,又挨了一百军棍,此时倦意来袭,便也沉沉睡去。
而苻坚却是难以入眠,慕容垂离开,最难过的便是他了。
因为协同作战的需要,在慕容垂走后,苻坚与悦绾有了更多的接触与交流。
在讨论军事时,苻坚能够明显感觉到悦绾与慕容垂的差距,这让他如何高兴得起来。
当然,更让苻坚忧心的是桓熙已经率军北上,不日就将来到闻喜城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