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裴良玉夫妇对汾阳王归来乐见,那王家可就全然不同了。
秋娴从外匆匆进殿,见裴良玉正闭目听琴,便轻手轻脚走到裴良玉身侧:“殿下。”
裴良玉睁眼看了看她,略一抬手,殿中伺候的宫人便都退了出去。
“何事?”
秋娴听得询问,躬身回道:“不出殿下所料,那边果然派了人要将王妃身边那人宣扬出去,打的还是汾阳王世子侥幸未死的名头。”
裴良玉懒洋洋道,“埋了那么久的棋子,还没找到合用的时机便要废掉,他们自然不会甘心。”
“可……”秋娴想了想道,“只怕会牵连到殿下身上。”
“如今不是勋贵一手遮天的时候,”裴良玉一手撑着下颌,一手轻抚小腹,“要防的,可不是这一桩流言。”
你可以说汾阳王世子侥幸未死,我也能说是汾阳王妃思子心切,这一桩,实在算不得什么。那人本就不是范文宴,假的,怎么都成不了真的。
何况王家放出这一桩流言,可不止因为汾阳王将归,再拖下去,便要前功尽弃。其意所指,只怕更在裴良玉腹中子嗣。
裴良玉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多年未孕,却偏偏在此时有了消息,只要略做引导,即便皇家知道真相,也难堵住悠悠众口。这个孩子甫从一出生,便连与福瑜打擂台的资格都没有了。
王家此计不可谓不毒,但也因为他们意在维护福瑜的地位,反倒不敢将矛头对准齐瑄。太子地位不稳,太孙还能好?所以王家此计虽毒,却有顾忌。
对于早知此事的裴家与汾阳王府而言,防已知之事,并没什么难处。
裴良玉担心的,是其他几位皇子会从中参上一脚。王家递上了这样一个把柄,他们真会放过吗?
秋娴若有所思,裴良玉却并没有向她解释的意思,只遣她到外头:“瞧瞧青罗去。”
等秋娴出去了,裴良玉才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看来得空,还得往宫中去一趟。
她一时想得出神,靠在迎枕上眯了一阵,还是青罗替她盖被子,才惊动了她。
裴良玉迷迷糊糊睁眼,见是青罗,打了个呵欠:“回了?”
青罗面色微沉:“殿下在屋里歇着,她们倒都在外头躲懒,奴婢必会好生教训她们。”
“也不怪她们,原是本宫叫她们出去的,”裴良玉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才问,“可是有消息了?”
青罗叹了口气,只得先回话:“老爷使人传了信来,请您不必担心王家,三皇子那头,也伸了爪子,不过老爷说,这是个机会。”
裴良玉抬眸看了青罗一眼,又慢慢垂下眼睑:“那便先记着,既是机会,还得寻个好时机。”
青罗点头应下,道:“从前两日王伴读来后,白氏今儿总算是有了动静,这事昨个儿夜里便已传到郡主耳中。”
“听说福盈郡主今早上不知发什么脾气,不肯吃饭,要整治刘傅姆,还是福瑜殿下亲去,才劝下来。”
裴良玉听了,并没露出什么意外之色,面上浮出两分浅浅的复杂,又按了下去,只吩咐道:“继续注意着就是,刘傅姆那儿,你回头替本宫赏她。一场无妄之灾,没得叫忠仆心寒。”
“殿下仁善,刘傅姆必会铭感五内。”青罗应了,又不轻不重的拍了拍裴良玉的马屁。
主仆俩谁也没提,这两年福盈越发不待见刘傅姆,可不就有裴良玉倚重,导致福盈认为刘傅姆已投靠了长平殿的缘故?
见裴良玉没旁的吩咐,青罗便招了人进来,先换了她面前的茶盏碗碟。
“厨下新做了些点心,殿下尝尝。”
青罗不说,裴良玉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听她提起,才觉出腹中饥饿,待瞧见呈上来的点心,精致小巧,一连用了三块才休。
青罗见她捧着茶盏,慢慢饮着红枣茶,显见是没打算再吃了,不由劝道:“这点心做的精致小巧,一块才指甲盖大小,殿下再用两块也不妨碍用膳的。”
裴良玉摇摇头:“垫垫底就是,倒不必定要争个饱足。”
青罗正想再劝两句,便听见外头行礼之声,是齐瑄回来了。
裴良玉不疾不徐放下茶盏,面上已露了笑,她才起身往外走了几步,便被赶进门的齐瑄拉住。
“安心坐着就是,何必迎出来,”齐瑄拉着她重新坐下,一眼就瞧见了桌上吃剩的点心。
“青罗,”裴良玉轻轻喊了一声。
青罗会意,就要上前收拾点心碟子。
齐瑄却拿起裴良玉的筷子道:“你下去吧。”
裴良玉微微颔首,示意青罗出去,才同齐瑄道:“点心味淡,你不肯叫人换了,过会儿可别又嫌弃。”
“怎会,”齐瑄顺手给自己倒了一盏红枣茶,又夹起一块点心放到裴良玉嘴边,见她吃了,才笑道,“有玉儿你陪我用,这点心又岂有不甜的。”
“油腔滑调,”裴良玉轻哼一声,却是薄嗔。
这轻轻一声,引得齐瑄赶紧三两口用完了剩下的点心,坐到了裴良玉身边。
待把她揽进怀里,深吸一口气,同她十指相扣,才满意的喟叹一声:“玉儿今日用的什么香,真好闻。”
“这时节,不出门时,哪儿敢用香,你怕是闻错了,”裴良玉任他抓着自己的手玩,扫了一眼道,“手指都粗了。”
“我瞧着就很好,”齐瑄小声道,“捏着更舒服了。”
裴良玉听了,有些恼又有些好笑,一时竟不知要怎么回他。
好在齐瑄知道她爱美,定不乐意听见方才那些话,赶紧从背后揽住她,摸了摸她凸起的小腹:“我明日休沐,福盈福瑜也不必往宫中,咱们一道赏春去?”
裴良玉心思一动,面上却没什么表现:“可给两个孩子传过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