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言虽然野心勃勃、工于心计,是很多人眼中的伪君子,但他同时也是个识才、惜才之人,他这一生行遍大江南北,一直想找一个能够继承他衣钵,将来倾力辅助周一邦的人,若是从前他能有幸与屈心赤相遇,或许他会好好栽培、倾囊相授于他,然而,这世间并没有那么多如果,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仅不存在他所想的这种可能,反而似乎冥冥之中已然成为了他的对手,更可怕的是,他不仅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心性,更是睿智的令他感到害怕!而也就是他这下意识的一瞬间的迟疑,他却是已然看出了端倪!
屈心赤是个聪明人,周伯言亦是,既然已经被屈心赤识破了心思,对于当年发生的事情,他也不再刻意隐瞒,沉默片刻之后,周伯言倒是一脸释然地笑道:“说实在的,义王你那些惊世骇俗、运筹帷幄的大手笔,不仅是令得大楚上下拍手称快,我也是钦佩不已啊!我曾仔细研究过你的事迹,也曾试想着,若是换做是我的话,是否也能够有你那般的成就呢?”说着说着周伯言不禁摇了摇头自语道:“你猜结果是怎样?我觉得,那怕自负如我,也未必能做到!”看着屈心赤古井不波的表情,周伯言继续道:“以你义王的能力,放之四海皆是备受瞩目的存在,何苦愚忠于大楚皇室呢?
屈心赤闻言,若有所思,随即冷冷道:“你想造反?”
“造反?”周伯言摇了摇头,不禁有些愤慨,以及失望:“惘我如此高看于你,认为你深明大义、能懂我话中之意,没想到你也和世俗之人一般,如此的迂腐不堪!想我大周先祖,也曾是站在这神州大陆巅峰的存在,我所追求的,不过是重现家族往日的荣光,重回昔日的巅峰罢了!何来造反一说?”
“那怕是山河破碎,异族入侵,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也在所不惜?”
“呵呵呵!”周伯言闻言,再次摇了摇头,眉宇之间,尽显疯狂之色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王朝霸业,哪里能没有牺牲?我承认,大楚帝国之于我强汉一族确实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勋,但是,她现在已步入暮年,如今这大楚的天下,早已没有了昔日的荣光,帝国内部,各藩镇拥兵自重,时刻威胁着大楚皇室的统治,当年的燕鲁之乱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朝廷之上,结党营私、腐败成风,尤其是那两位皇子,都不是好相与之辈,未来定然是搅的大楚帝国不得安宁!对外呢?近有番外小国屡屡犯境,外有铁门国、塔米尔帝国虎视眈眈,就连那个一向被我强汉一族丝毫不放在眼里的东樱国,也能割我疆土、乱我社稷,若非义王你此次力挽狂澜,收回了古台岛,打击了东樱国,我想,这大好河山也会在大楚皇室的手中渐渐落寞、凋零吧!”
周伯言之言,确实是当下大楚帝国的真相,屈心赤闻言,不置可否,脑海之中突然被一个莫名的问题所萦绕,随即道:“当年燕鲁之乱平定后,陛下曾派人仔细追查过这件事情的起因,但主使者黄朝兵败自刎,从者非死即逃,终究是未能查找出他反叛的根源,不过,却是得知,他之所以反叛,实乃是有人从中挑拨,被逼无奈!”
“哈哈哈!”周伯言大笑一番,随即赞叹道:“时隔多年,这件事我都忘记了,未曾想义王你倒是记的清楚!”捋了捋被狂风刮乱的胡须,周伯言道:“你猜的没错,那件事情,确实是我所为!”
“言师倒是坦荡啊!”
摆了摆手,周伯言道:“时至今日,总算是有看破当年燕鲁之乱真相之人,我当惜之啊!不过,如今才有人看破这一切,也不知是幸,亦或是不幸!”
屈心赤闻言不由一阵唏嘘:“一个黄朝和东樱国相互勾结的谣言,令得他和陛下反目,最终爆发了旷日持久的燕鲁之乱,言师,你善于操作人心的手段,还真是空前绝后啊!你的用心,真是歹毒啊!”
“歹毒?”周伯言毫无悔意,反而义正言辞道:“自古以来,凡得天下者,哪有不善操作人心的?”说着眼神凿凿地盯着屈心赤,满是不甘道:“只可惜啊,就差一点点了,若是没有你的出现,若是燕鲁之乱没有那么快的平定,若是那时候大楚的天下分崩离析,我再一次的多年筹划,或许也不会功亏一篑,我大周的复兴,便指日可待了!”
“再一次?”屈心赤不由得紧盯着周伯言,冷冷地质问道:“你的意思是,为了倾覆大楚,扰乱天下,当年刺杀屈皇后一事,也是你暗中挑拨的?”
方才陷入一阵疯狂的周伯言此刻内心依然激荡不矣,是以屈心赤那冷声质问的表情下意识地被他给忽略掉了,自顾自说感叹道:“啊......那似乎是更久远的事情了!”
屈心赤闻言,不由得有些歇斯底里道:“真相到底是怎样的?”
“哈哈哈!”看着屈心赤一脸急切的表情,周伯言不由有些兴奋地大笑起来,此行以来,隐隐之中一直被屈心赤压制,此刻见他乱了分寸,心中不禁倍感得意,随即道:“我想想啊......哦,记起来了!说起来,这件事的起因,其实是跟我师妹有着莫大的关系,哦,忘记说了,我的那位师妹,你是认识的!”
看着屈心赤突然皱眉的神情,周伯言此刻却是不再卖关子直言道:“我的那位师妹啊,就是当今二皇子楚义道的生母啊!”提及过往,周伯言眼神之中满是回忆之色,无暇顾及屈心赤的震惊,自顾自继续道:“想当年啊,我和师妹情投意合,被师门上下视作金童玉女,绝对的良配,但是,却没想到她的父亲从中作梗,将她献给了楚礼渊!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意识到了权利、天下......只要拥有了这一切,就不会再有人能从我手中横刀夺爱了,而我,也不再甘心做一个满腹经纶的贵公子了!”
“但是,楚礼渊这个人太花心,有了我师妹却不知道珍惜,却又看上了后来的屈皇后,说起来,屈皇后这个人不仅人美心善,运气也确实是好,虽然是后我师妹进宫,但竟然是先我师妹怀孕,所以,那时候我师妹找到了我,让我替她除掉屈皇后,那时候的我,心中一直埋藏着对楚礼渊的怨恨,也就应承了下来!”
“但是,身处禁宫,想要对屈皇后下手,岂是那般简单啊!不过,令我感到意外的是,那位屈皇后竟然想着临盆之前去祭拜先辈,她万万想不到,却是给了我一个绝好的机会!”听闻至此,屈心赤不禁内心翻涌,咬牙切齿道:“所以,你四处造谣,说屈皇后乃是异族之女,想要通过诞下的皇子来谋取大楚帝国的江山?”
“你说的没错,只不过,当时的我还没有独自刺杀屈皇后的实力,所以,我费尽心思的谋划,其实是说给帝胄一脉听的罢了!”周伯言似乎对自己的谋划极为自傲,随即继续道:“帝胄一脉,自视为强汉一族的守护着,自然是容不得身怀异族血统的人统御我强汉一族的江山,我那个顽固不化的大哥虽然半信半疑,但却始终踌躇不前,没有行动的打算和计划,不过好在他曾将帝胄盟的事情告诉过我,所以我以他的名义暗中向帝胄一脉传递了消息,当其他持有帝胄决的家族开始响应之后,我那位大哥也不得不被迫参与了进来......”
“你的用意,恐怕不仅仅是调动帝胄一脉的势力刺杀屈皇后这么简单吧?”
“你确实很聪明!”周伯言闻言,毫不掩饰自己对屈心赤的欣赏,随即满脸的阴鸷之色道:“我正是要借此机会,将帝胄一脉一网打尽,将他们各个家族所持有的帝胄诀收归己有,只要得到了帝胄六卷诀,拥有了完整的帝胄诀,我便拥有了号令所有帝胄一脉的能力,也就拥有了和楚礼渊分庭抗礼,夺取天下的实力!只是啊,太可惜了,你的师傅,纣商,竟然为了一庶子而动了恻隐之心中途退出,坏了我的大计,真是可恨啊......”
听到此处,屈心赤对当年的事情已然是完全知晓,深入骨髓的恨意更是充斥心间,杀意亦是凝为实质,就在他即将动手之际,一道佝偻的身影缓缓行至他的身后,轻轻拍了拍他因为内心的激荡而颤抖不已的肩膀,朱老看着屈心赤那已然笼罩着异色的双目,摇了摇头,很显然,他明白屈心赤此刻的心情,但也知道眼前这些人的棘手,他不想屈心赤因为一时的激动失了分寸,报仇!是他们共同的心愿,但他不希望落下一丝遗憾,此时此刻,面对周伯言一行人所展露出来的实力,一如当初!他知道,他或许是不能为自己那些族人报仇了,但是,他希望屈心赤能够活下来,替他完成他未能完成的心愿!
突然出现的朱老不由得引起了周伯言等人的警觉,但重谷等人一番感应后,发现朱老身上毫无一丝一毫的内息,随即向周伯言点了点头,但后者却是不由得陷入一阵沉思,因为不远处那个佝偻着身躯的老者,俨然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朱老突然扔掉了他那从不离手的扫把,随即挺直身形,布满沟壑的脸庞上阴沉至极的双眼怒目圆睁道:“周伯言,你,还记得老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