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饭店出来，何靖要回公司，韩钊要送，他也没拒绝。
韩钊换了辆奔驰的suv，看来这几年业务的确做的不错。
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开到淮海路的时候，看着街边繁华的商场一栋栋划过眼前，何靖忽然想起曾经在车上遇到他妈妈的糗事。
车里气氛太闷，他随口问道：“你妈妈身体还好吗？”
“蛮好，”韩钊看了他一眼，“她偶尔还问起你。”
“我？”何靖失笑，“当年我丢的脸她还记着？”
韩钊笑笑：“她对你印象不错。”
何靖耸肩，继而问道：“外婆呢？还好吗？”
韩钊神色一黯，过了一会儿才说：“去年去世了，拖了这几年，医生说已经不容易。”
生死的话题太沉重，何靖一时语塞，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过了一会儿，韩钊忽然说：“人就一辈子，活着的我们，要珍惜眼前。”
何靖轻轻“嗯”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窗外风景。
两人一路沉默着到了办公楼下，何靖向他道过谢，下了车。
关车门的时候，韩钊忽然对他说：“周末有时间吗？一起看电影。”
“现在定不下来，”何靖想了想说，“周末再说吧。”
说完，他朝韩钊点了点头，关上车门，快步走进办公楼。
站在电梯前，何靖回头看了看，见韩钊的车开走了，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种游戏真是不好玩，分分钟都想认输啊！
中午这顿饭吃的时间挺长，踏进公司已经两点半了。
刚进门，何靖就觉得不太对劲——从前台到办公区，每个人都在埋头干活，连正在打电话的人都似乎刻意压低了嗓音。
站在办公区，何靖怔了几秒，市场总监挂掉电话，见他站着，赶紧朝他挤了挤眼睛。
被这诡异的气氛所感染，何靖用口型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dev，”市场总监也吃力地做着口型，又指了指走廊的尽头，“你办公室。”
wtf！看明白后，何靖快步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阴天，不开灯的房间，坏脾气的老板弄得整个公司都人心惶惶。
何靖敲了门才进的办公室，进去就见自己的座位背对着门，然后跟演电影似得，dev坐在他的椅子上，慢慢转过来。
英俊的脸上满是不耐，开口就是：“去哪儿了？”
“开庭开了一上午，中午和律师吃了顿饭。”
何靖把自己的公文包扔到椅子上，找了瓶水出来，咕噜咕噜地喝下大半。
“上海菜好咸。”
dev站起来，绕到何靖面前：“我们花钱请律师，还要你陪着吃饭？”
“大少爷，不是所有的饭都叫陪吃，”何靖对他无奈摇头，“我只是和他聊案子，顺便吃顿饭而已。”
dev“哼”了一声，也不知对他的答案满意不满意，径自踱步到窗边去看街景。
进来这么会儿，何靖大概已经明白他心情不好，只得硬着头皮岔开了话题。
“新办公室，还满意吗？”
“就这样吧，原来那个不能忍。”
你又不在这儿上班！何靖一边腹诽，一边寻思着大魔王为什么来巡山？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问，dev忽然转过头来。
“今天你生日？”
“啊？”何靖没明白，自己都忘了生日，怎么一个两个都记得。
“我进来的时候，他们在讨论怎么给你开surpriseparty，”dev朝他的办公桌扬了扬下巴，“正好，算生日礼物了。”
何靖疑惑地走到办公桌边，见桌上躺着一迭文件。
翻开一看，是上海公司的股权转让合同，出让方是dev，受让方赫然写着“何靖”。
股权比例不多，但如果公司打算增资扩股，这点股权几轮融资过后就很可观了。
附件是一份为期十年的竞业禁止协议，内容是十年内如果何靖离职，不能去同行业的公司就职——整套文件赫然是为核心员工准备的优惠持股计划，签了这些，从此就是和公司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何靖大概翻了翻，见上面已经有了dev的签名，于是抬头对他说：“谢谢？”
“喂，”dev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上海公司我准备找私募投点钱，等公司上市了，这点股权市值多少你算得出来？”
几千万？几亿？何靖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上市这种事还很遥远，签了这玩意儿，他只觉得自己彻底卖给dev了。
dev见他不说话，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说：“我朋友圈里发句话，多得是赶着要送钱来的人，深圳的业务也会慢慢转到上海来，过三年上个创业板不成问题。”
何靖看了他一眼，拿起笔，刷刷地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老板，今后十年，跟着你吃肉。”
dev这才满意了，悠然在他面前坐下。
“andre，我送出手的礼物，每个人都高兴——你看，等你三十六岁的时候，已经是亿万富翁了。”
何靖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这饼画的真是又圆又大。翻完了白眼，却还是忍不住对他说教：“dev，我很感谢你，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不过，这个世界上除了钱，还有其他幸福的理由。”
“比如？”dev挑眉。
“亲情、友情、爱情。”
“你觉得我有哪样？”dev冷笑。
何靖头疼，dev的父母都是豪门出身，政治联姻后，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从小到大包围在他身边的，大多数人的确是冲着他的钱。
这家伙智商超高，却有严重的情感疏离问题。几年前醉酒的时候，他在何靖面前哭过一次，从那以后，两人就有了些超越老板和下属的私交。
开始的时候，何靖还试着教他一些正常人的处事方式，到后来发现是对牛弹琴，就彻底放弃了。
好在为人虽怪，dev始终不是个坏人，这也是何靖愿意忍受他的原因。
“andre，帮我在上海找个地方，我要住几天。”
“嗯？你不是不喜欢……”话说到一半，何靖忽然注意到他额头上有一个小伤口，“你额头上怎么了？”
伤口还没完全凝住，似乎是新添的。
dev侧过脸去。
“今天早上，issa莫名其妙跑到我家来，和issb撞见了。两个人本来聊天聊得好好的，然后聊到最近我送了issa一个什么牌子的包，比issb背着的那个要高级，issb恼羞成怒，两人先是吵架，然后就抡起包打了起来，”dev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伤口，“那个什么狗屁牌子的包角是金属的，我过去拉架的时候挂了彩。”
何靖看了他几秒钟，忍不住弯腰爆笑起来。
dev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然后呢？”何靖笑的肚子都疼了，“她们打架误伤了你，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都被我吼出去了，”dev仍是面无表情，“你笑个屁，还不都是因为你。”
“我？”何靖笑的止都止不住，“管我什么事？！”
“上次不是你说，不要送钱，要送东西，”dev恼怒地看着何靖，“我以前送钱的时候，从来没这种事！”
何靖对他的逻辑十分无语。
“你就为了这事，飞上海来了？”
“她们回过神来就要来我家里蹲着求情，看着烦，”dev不耐烦地说，“andre，你们男人之间也这样？”
“这……这跟男人女人没关系，”何靖和dev相处，两人经常有相互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觉，“男人当然不会为了包打架……”
“很好，”dev打断他，“我可以试试男人。”
“听我说完！”何靖受不了他打岔，“这事无关男女，就好像是包还是钱也不重要，重要的用心挑选礼物，真心对待伴侣。”
dev皱着眉头看着他。
何靖耐心的跟他解释：“如果你是穷光蛋，在女朋友需要钱的时候，送钱给她就是最真心诚意的礼物，现在你是有钱人，送些钱之外的东西才有诚意。”
dev对他的理论嗤之以鼻。
“送什么不要钱？这个牌子那个牌子，她们打起来还不是为了钱？”
何靖无奈地看着他，决定最后再努力一下。
“比如，你和issx一起去爬过一座山，因为某些原因，她没有爬到山顶，但是一直很想看看山顶的风景。后来你又去了一次，在山顶收集了漂亮的叶子，回来花时间亲手做成标本，送给issx做礼物……”
何靖说着，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镶着玻璃的原木盒子。
“你看，这份礼物也不花钱，但是会让收到的人很感动，对不对？”
dev从他手里拿起盒子，左转右转，仔细看了一番。
“你今天收到的生日礼物？”
“嗯。”何靖点头。
dev放下盒子，又看了看被何靖签完扔在一边的股权转让协议。
“很感动？”
何靖再次点头，补充道：“最好的生日礼物。”
“andre，”dev双手撑住桌子，一张俊脸逼近何靖，“你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