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米酒,能不能换布匹!”
另有一些船上站着的附近渔民,一个个不顾强烈的阳光刺眼,努力仰着头,拼命将手中的肉蛋,果蔬之类高高举起,希望能直接向宋国商人换一些布料,瓷器之类日用物事。宋国商船队刚刚到来时,渔民们因害怕海盗逃得不见踪影,赵行德下令进入渔村的水手不得私取一物。渔民们返回家后,发现不是强盗,而是正当的商人。渔村中不少人在家中发现了宋人留下少量的瓷碗、茶叶之类礼物,感激之余,不由取出藏起来的肉食、粮食之类,划船送给南海水师。赵行德下令一律按照港口的市价公平买卖,一来二去,越来越多的渔民主动向南海水师提供各种食水补给,远远超过云屯港提供的种类和数量。
“乖乖,乖乖......做买卖真跟抢的一样!”
杜吹角站在商船船舷上,一边啧啧不已,一边极力睁大眼睛。甲板上挤满了宋国商人和奔走的伙计,掌柜的靠在船舷上,一见到看上的货物,就用手指点下面的安南人沿着绳梯爬上来,有的货物轻巧就直接带到甲板上验货讲价,货物笨重的,就先带个样品上来,讲好价钱后再用绳索网兜将货物吊装商船。时间不等人,各个商行的掌柜都是老手,交易进行得极快,甲板上的伙计肩扛手托,做生意的摩肩接踵,挥汗如雨,声音嘈杂,简直和扬州、长安的集市没有两样。杜吹角每到通都大邑都喜欢逛集市,比较各地物事的价钱。虽然赵行德勒令不许欺负南海土著,这些宋国商人和安南人交易的利润仍然惊人。
“怪不得,怪不得冒死也要打通海路啊。”杜吹角吞了口口水,喃喃道。
“咱们求个不赔本儿就好了。”商人杨筠乐呵呵答道,难得赵大人允许他们直接在甲板上跟安南商人做买卖,派过来监督的这位杜大人不但一点架子没有,反而跟众商人十分投机。
“杜大人是赵节帅心腹爱将,亲自来看着咱们这些买卖,这时给小人等的面子。”
虽然明知是恭维,杜吹角到听得乐呵呵的,抚着胡须笑道:“别说那些虚的,那边谈诗论文的,老杜是个粗人,狗屁不通,还不如和你们混在一起,不图钱图个舒坦。”他一边说,一边朝不远处停泊的水师船队望去,显得沾沾自喜,那些宋国秀才军官不上岸找女人,搞什么吟诗作对的雅集与安南士人作别,还邀赵大人主持其会,杜吹角见机快便讨了个到商船这边来监督交易的差事,不然的话,坐在那边还不给闷得死去活来。
“堂前但见弦歌者,不闻河北恸哭声。这......果真是岳节帅所做么?”
“朝廷明发的邸报,今日才从快船上抄过来的。看来岳节帅真是发怒了。”
“想不到岳节帅出生行伍,居然能诗文?”
“岳相公虽然骨鲠忠直,但如此开罪士大夫,殊为不智。曹尚书也不劝他一劝?”
“唉——”
“无愧于心怕什么?天下尚有清议,岂是几个学政能左右的。”
“唉,要是赵大人在河北就好了,北伐大事必成。”
水师军官三三两两从白虎堂走出,这次与安南当地士绅诗词雅集,最大的收获就是传抄了这一首岳飞自做的诗。北伐开支巨大,增加赋税亦在所难免,鄂州学政中有些怨言传到了大名府,岳飞便作诗回应,“堂前但见弦歌者,不闻河北恸哭声”之句,意思再也明显不过。邓素将此诗登在邸报上明发天下,那些不满加税的学政被一个统兵大将都指着鼻子骂,如果要骂回去的话,胜之不武,不胜为笑,气焰顿时下来不少。宋朝文武殊途,甚至偏爱粗鲁不文之将,岳飞这首诗出来后,朝中有些人不敢和他在大义上争斗,却暗暗指责他心思深沉,有收买人心的嫌疑。但是,民间和州县学的廪生却没有这样猜疑之心,反而众口传诵,广为传抄,都说岳大帅是我大宋难得的良将,短短时间内,这首诗居然就传到了安南。
安南的士绅告辞以后,王武威、高肃、刘志坚等夏国军官留了来话别。
“这位岳将军文武都还来得,若是将来能够出将入相,就和我朝差不多了。”
王武威随口笑道。赵行德却只是微笑着点头,并未置可否。岳飞不但能打仗,而且善于筹措粮饷和料理民政。汴梁易帅之后,赵行德在河南所推行的屯田等诸多事务,他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不但没有荒废,反而愈加发扬光大。然而,关东从根子上就是文武殊途,以文御武,一个武将再如何出色,声望卓著,也不可能被学政和廪生们推举为丞相。
不过,赵行德心念微动,王武威这一句话,似乎别有所指?
“末将斗胆请教上将军,可知待大食战事了结后,我朝是否会出兵一统关东三百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