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这做女史,倒是屈才了。不如朕将你送到皇后身边,让你好好地侍奉她。”她一直垂着眼,奈何皇帝凉薄的目光一直不肯放过她。
皇后?
郭照没有应声,虽不知皇帝打了什么主意,心底却升起一个不妙的猜测。
上次,何晏就曾暗示,皇后及她的族人,不满于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欲效董妃之法,将曹操除之后快,以卵击石,也在所不惜。何晏说她是“发了疯”,曹丕也道皇后是不欲收手的,奈何她的打算已被曹操洞悉,恐怕她下手之日,便是丧命之时。
“今早朕从皇后身边醒来,大致知道眼下已是覆水难收,朕劝不了她,也劝不了自己。就因为这样,朕恐怕已再无机会见她了……”皇帝负手,从阴影中走出,站定在郭照面前,漠然道:“倒是你,兴许可以去见见她。”
郭照听后立即顿悟。她攥了攥微微出汗的手心,喉头却极为干涩。
皇帝一字一句间,都透露着皇后已是功亏一篑,香消玉殒。她下手这样迅速,却不料曹操的人早就黄雀在后。
无论皇帝出现在这里是否偶然,他想拿郭照的命给皇后陪葬、向曹操与曹丕示威的意图已经表露无疑。
郭照听完,心中却不似方才紧张了。她定了定心神,镇定自若道:“妾去见皇后之前,有一番话想对陛下说。”
想来皇帝已将她视为将死之人,态度淡然地首肯了她的请求:“说。”
“陛下您是大汉子民的陛下。丞相才刚平定了北方,作乱的青徐两军还不安稳,北方将定,余孽未清,只有丞相才能压制平衡他们,百姓才刚刚休养生息,权利的更替只会使他们不安。没有了丞相的威严,又有谁能平定这一切?”郭照笑了笑,眼底尽显寒意,她自答道:“陛下也很清楚,朝中没有人能办到。”
皇帝皱眉,几欲反驳,郭照却不等他,缓缓抬眼,静静地直视着他,道:“皇叔刘备,当年为求保命,对陛下的嘱咐阳奉阴违,不见得是个陛下需要的可堪大用之才。但他却聪明得很,没有像董妃与国舅那般,以卵击石,反倒是另辟蹊径,以图东山再起。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董妃不懂,皇后殿下也不懂。”
“恐怕陛下心中也没有把握,如果皇后殿下成功了,她的父亲与兄弟,又会不会是下一个曹操?所谓外戚之乱,陛下幼时应当深有体会。”眼见皇帝已面露恼怒之色,郭照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嘴上却是不停,她道:“再者,伏氏根本没有曹丞相的能力去摆平他死后留下的烂摊子,只会让局势回归原位,闹得天下再大乱一次!”
汉时外戚之祸屡屡发生,到了皇帝的祖辈父辈时,为了压制外戚,开始宠信宦官,这才使得大汉根基更加腐朽。
郭照心中苦笑,暗道这些日子看完了藏书室的大半史料,终是派上了用场。
皇帝不会不懂得这一点,只是他的制衡之术,玩得终究差了些。
他方才还有怒斥郭照之意,现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他脸色灰败,抖动着嘴唇,眼底微微泛红,几乎乱了心智。
郭照自知说得过火,可她的话几乎说尽,心中又难免开始紧张。
既然皇后在今日动手,就能说明曹操一行人已然秘密回许。他们总有人要进宫诛杀皇后一党,却不知其中有没有曹丕,会不会趁她拖延时间之际,过来找她。
她不露谎色,放缓了语气,慢慢说道:“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没有一个国家能做到世代永存,有些事已是大势所趋,若陛下能放下执念,日后还可过得轻松些。”
皇帝已在不知不觉间收起了所有情绪,像个假人似的,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愤怒。
“可是朕没有错。但朕若是做了亡国之君,就是朕大错特错了。”皇帝既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