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井里看到了漂浮着的氧气瓶,看型号和吴二白提供给她的一样,猜测他们应该是下井探索。
毕竟如果只是想探测水下情况,他们大可以随便将周围的铁俑扔一个下去,没有必要把氧气瓶扔进去。
氧气表为零之后,氧气瓶里还有一些压缩氧气,大概可以坚持二十分钟。
张起灵虽然失忆了,但是看他对那些铁块的态度,他对张家这里的东西大概是有些了解的,潜意识里对危机的意识并没有随着记忆一起丢失,她相信他们一定还活着,只是可能类似西沙海底墓那样,触动机关被关在了某个地方。
当然这个猜测也有推测错误的可能,不过这是现在唯一的线索。
她只能赌,赌张起灵的危机直觉。
她抓着深井两边的凹陷,借力往下潜,压力带来的眩晕和不适感对她来说还在忍耐范围之内。
很快,两边的青砖消失,人工建造的痕迹到这里就结束了,她听到一种巨大的磅礴的声音。
到了这里之后,她明显感觉到了水流的方向,她想了想,松开了氧气瓶,氧气瓶打着转就消失在了水下。
她跟着潜下去,看到了一个与井道垂直的湖底水道,水流湍急,应该就是连接另一处水系的通道。
吴邪之前就猜过湖底下有暗河,现在看来,他们可能是被这水道卷去了另一处水系。
她任由水流带着她前行,湍急的水流很快就切断了她的救生索。
她被水流卷着翻滚,体验到了熟悉的被人塞进滚筒洗衣机的感觉,这个水道仿佛没有尽头,她翻滚到一半,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就停了下来。
她艰难地转过身,发现拦住她的是一处用铁浆浇筑在石头缝里的铁栅,她看到了更多的氧气瓶被水流带到这里,打着旋反复撞到铁栅上。
但是她却没有看到一个人。
这很奇怪,就算他们几个都死绝了,也该留下尸体,可这个地方却只有氧气瓶和她。
她左右摸索着石壁,想着可能是有什么机关暗道,可是直到心跳开始减缓,四肢都开始不受控的抽搐,她都快要把这周围摸遍了,还是没有找到任何能按动的石块。
这里的石壁光滑的要死,完全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她倒是不怕再死一次,可是如果被困在这里,重复醒来死去这个过程,那比直接死亡还要痛苦。
死亡这个对所有人都平等的东西,却唯独对她不公。
一定还有什么细节她没有想到。
陈文锦她们既然探索过这里,不可能没有发现虹吸潮,他们没有堵上井道,说明这个井道不会致命。
晕过去之前,她想到的是,早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她就不掀棋盘了。
这样至少那局棋还能有个结局。
再次醒来之后,不出她所料,果然还在水道里。
缺氧带来的眩晕和呕吐感被刷新,她重新看向了四周,想抓住什么往上爬,但是手脚已经酸软的没有力气,只能听着耳边轰鸣的水声。
世界很快就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中,重复了几次之后,她的清醒时间越来越短。
可能是氧气的不足或者别的原因,总之她只能在这些碎片化的时间里,思考所有可能性,回忆着进入古楼之后每一处线索。
不管怎么复盘,她也只想到一种可能性,就是他们在井下被卷入水道,遇到了意外,氧气瓶脱手。
可这个水道的水流只有这一个方向,如果他们被卷入,没有道理看不到人影。
就算是张起灵,在这种湍急水流下,想找一个地方固定身体,还要把吴邪胖子拉住,也不太可能吧。
好像……还真不好说。
毕竟她没看到尸体,如果他们真的找到了别的出口出去,岂不是还得回来救她?
完蛋,又成拖油瓶了。
张扶灵被水流死死压在铁栅上,脸色却平静的就像是在自家澡堂泡澡。
虽然不知道在这种自然形成的水道里有没有用,但是她姑且再试一次。
她无声地念出了那段记忆中的言灵,金色的瞳孔光一闪而过。
“blacksheepwall.”
尾音落下的瞬间,她的脑海里搭建起繁杂的水系图。
她闭上眼睛仔细地追寻着每一处通路。
在无数次醒来之后,终于找到了唯一的路线。
她看向了头顶的方向,她的嘴唇依旧紧抿着,水道里却散开波纹,有亘古的声音在无人处环绕。
黑暗之中探灯照射不到的方向,墨绿色的岩墙轰然打开。
这一次,醒来之后,应该就不是一个人了吧。
她安心地阖上双眼,等待着下一次的苏醒。
“唉,动了动了。”
“你确定不是你的错觉?她真的动了?”
“你眼神不好,当然看不见。”
“死胖子你才眼神不好。”
“确实动了,眼珠刚刚转动了一下。”
“唉,是不是要醒了?”
张扶灵还没醒过来,就先听到了一连串的对话,吵得要命,但是相较于每一次醒来时的寂静,这种吵闹反而让她感动得想要落泪。
妈的,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潜水镜已经被人摘掉了,眼前闪过一片白光,过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四肢和胸口的疼痛很明显,看来这一次是还没有死掉就醒过来了。
说实话,复活的时候,痛感反而没有昏迷之后醒过来强烈。
还不如干脆死一次舒服。
张扶灵睁开眼睛,在看清周围围着她的一圈人之后,原本平静的表情突然开裂,嘴巴一扁,眼睛一弯,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她龇牙咧嘴地大喊。
“疼死你爹了啊啊啊啊啊!!!”
四肢开始乱摆,吴邪被她一拳打飞了出去,撞在了胖子身上,两个人也是昏迷醒过来没多久,身体还没恢复,于是一起跌坐在地上。
黑瞎子和解雨臣躲得快,没有被她突然暴走的四肢袭击到。
黑瞎子就连到了这种境地,也他妈的戴着墨镜,轻抚着衣服上的褶皱说:“好家伙,暴走金刚。”
阿宁则是蹲在她旁边,关切地问:“怎么样?现在感觉哪里不舒服?”
张起灵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专注地看着她,显然也等着她的回答。
张扶灵抬起头看着头顶深如黑漆的墨绿色的岩石,深深呼出一口气,面色沧桑地说:
“不太行,感觉见到了我太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