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帮?”
“不要再来看我了——”
“所以我不是说了,你还不如不要回来。”
田庄语锋犀利,一针见血,刺得田野眼角一阵抽搐。
他这个弟弟,从小就是嘴上不饶他,挖苦讽刺样样来,他早习惯了,不在乎的,他不在乎
田野咬牙,萧瑟地品味胸臆间奇异的酸楚。“我不后悔回来,没亲眼确认她平安,我永远不会安心。”语落,他举起酒杯,一仰而尽。
下班后,田庄带他来到医院附近的酒馆,两兄弟坐在吧台边,听慵懒的爵士乐,喝酒聊心事。
酒馆生意并不好,胜在安静,放的音乐也很有品味,田野喝了几杯,心情却迟迟无法放松,神经线绷紧。
“既然知道她一切都好,你就别想太多了。”田庄看出兄长神色忧郁,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对了,你在国外,多少有认识几个金发美女吧?”
“有又怎样?”
“没想过谈个异国恋爱吗?要是我肯定把握机会,跟各国美女多多交流,打好外交关系。”田庄不改风流本色,嘻笑谐谑。
田野配合地扯扯嘴角。“我对外国女人没兴趣。”
“因为你的心已经遗落在台湾某个女人身上了,对吧?”田庄重重叹息,比个手势要酒保继续为两人添酒。“哥,我真不晓得该怎么说你们好,明明早就该是一对了,却一再错过时机,不是你有女朋友,就是她有男朋友,不然就是两个人都在那边硬ㄍ1ㄥ,说彼此只是好朋友——到底为什么啊?你弟弟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田野不语,默默把玩酒杯。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田庄追问。“心心要你别再去看她,你就真的不去了?”
“不然呢?”田野苦笑。“我不想破坏她的恋情。”
“你的意思是你又要退让了?”
“这不是退不退让的问题。”他苦涩地低语,辛辣的酒精成了穿肠毒药,在他体内兴风作浪。“就像你说的,我已经错过了时机。”
“那都是借口!”田庄不以为然地冷哼。“时机是自己创造的,如果你真的爱她,爱得够强烈,就算是用抢的,你都会把她抢过来!”
用抢的?
田野震撼,斜眼睨向弟弟。“这样未免太过分了吧?何必成为人家的第三者?我只要心心幸福就好。”
“可她真的幸福吗?”田庄话中有深意。
田野愕然。“这话什么意思?”
田庄耸耸肩。“我只是觉得,事情看表面,不一定能看到真相。”
田野掐握酒杯。
“我这样问吧,当初你跟清美交往时,有没有因为心心吵过架?”田庄紧盯兄长,似是想从他表情的变化看出一丝端倪。
田野凛然。“我们是吵过。”
“为什么?”
因为清美发现,他的心并不完全属于她,甚至有一大部分,已经被人抢先占领。
所以她忿忿不平,所以她才会失了平素的理智与风度,与他大吵大闹。
至今他仍后悔,与她最后一次见面,他们给彼此的不是温暖的微笑,而是愤慨的怒容。
她会原谅他吗?
“清美,你能原谅我吗?”
隔天早上,田野宿醉醒来,为了驱逐恼人的酒意,他到泳池疯狂地游了几十趟,然后开车南下,来到死去的未婚妻坟前。
他带来一束百合花,为她修整坟前的杂草,虔诚祭拜。
“都怪我没及早认清自己的内心,才会伤了你,也伤了心心。”他喃喃低语,明知九泉之下的人不会给他任何回应,仍是想慎重道歉。“那段日子,我真的对你不够好,对不起。”
那么,你果然是爱她的喽?
他仿佛听见飒飒凉风,捎来未婚妻幽怨的质问。
他黯然闭了闭眸。“是,我爱她。对不起我爱她比爱你多,我也是到很后来才明白这点。”
微风无语,默默地拂过他耳畔。
也许清美还是怪他吧,也许清美就是不能原谅他,就算如此,他也只能坦然担起这样的罪。
“谢谢你曾经陪伴过我,我会永远记得你,记得自己曾经辜负过一个好女人。”
他孤立坟前,许久,许久,直到夕阳西落,才怅然转身。
前路茫茫,洒落幽蒙夕影,他的步履却愈走愈坚定,身子骨愈挺愈笔直。
有些事,有些人,错过就是错过了,无法弥补,来不及挽回。
但也有时候,仍有一线转机,一丝希望。
只要还有一点点可能,他就不该放弃,否则就只能让懊悔与心伤一次又一次地轮回——
这次,他决定跟命运之神一搏。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嗯,我确定。”
黎妙心坚定地颔首,朝袁至康送去一朵清淡微笑。
这天,他开车来接她出院,扶她一步步上楼梯,回到她租的小套房,她想泡茶招待他,他却摇摇头,示意自己喝开水就好。
“医生一直要我劝你最好不要出院。”袁至康自己举壶斟水,顺便也为黎妙心斟一杯,体贴地塞进她手里。
“我必须出院。”她捧着水杯。“不然田庄会怀疑。”
“你怕他去探听消息?”
“是啊,万一他去告诉田野,就麻烦了。”
袁至康默然,凝视她半晌,虽是出院了,其实她身子仍赢弱,容色苍白。“你要瞒他到什么时候?”
她垂落眸,静静喝水。
“真的不能告诉他真相吗?”袁至康探问。
她摇头。
“可是我看得出来,他很关心你。”
“他是很关心,他对我”她顿了顿。“就像对妹妹一样。”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把实情告诉哥哥呢?”袁至康不懂。
“因为我不想他同情我。”黎妙心涩涩地苦笑。“你不知道他这个人,他啊,最容易对弱女子发挥骑士精神了。”
“我倒觉得女人偶尔利用一下男人的骑士精神,没什么不好。”袁至康感叹。
黎妙心一怔,扬起雾茫茫的水眸。“对不起,至康,我不该利用你。”
“你别误会了,我不是在怪你啦。”袁至康着急地搔搔头。“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之间帮个忙,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