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姜真会被埋在水下,方氏会就此覆灭。
——即便诸敝州的每个人,都会死,他也不该犹豫的。
他已经恨了两世,等了两世,只等着这一个机会。
恨意总是无师自通,而学会爱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他在离渴望的结局最近的时候,选择了放弃。
姜真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这世上还有什么和骸骨相媲的力量吗?”
她其实是在问天道。
方佳伶却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话,冷笑了一声,一言不发地没入水中消散了,他消失在水里,全无痕迹。
天道过了半天,才说道:“他害羞了。”
“……”姜真拍它:“我没问你这个。”
她指尖拨动水流,发现池水已经恢复原样,方佳伶真的消失得干干净净,像是从来没出现过。
衣服有些湿,外头正好有阳光照进来,姜真便没着急起身。
姜真坐在地上发了会儿呆,在脑海里不断搭建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又全部推翻重想。事关天地气运,也许她该更慎重一点,封离和从头到尾都是凡人的徐白不同,他如今,是仙界最强的人之一。
她做了二十多年的凡人,除了出生在皇宫,和城外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没有什么区别。
母亲认为她应该做一名合格的妻子,她没有舞刀弄枪的机会,也没有与生俱来的天赋,修炼一事,她一窍不通,所以才会更谨慎,更惜命。
她不确信自己能不能亲手杀了封离,但她必须去做。
姜真仰着头,回过神来,看见持清站在她身后,影子倒映在她瞳孔里。
持清神情温润,波澜不惊,脸上多了一小道血痕。
姜真愣了愣,支起身子:“你受伤了?”
持清半跪在她身后,手轻轻放在她肩上,声音里听不出来什么委屈:“他对我拔剑。”
姜真一怔:“姜庭?”
她转过头,想看看他脸上被伤得怎么样了,半路却被他截住手。
他攥着她的指尖,引导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主动侧过脸,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没事,不疼。”
姜真垂眸,这道伤再晚点都要凝固上了,她也不觉得有多疼,但还是顺着他的力度,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表示安慰。
持清像只被她抚摸的猫,眯了眯眼,微微勾起唇角,姜真侧了侧头,被他抓住的手腕,施加在上面的力道微微加重了一些。
持清突然问道:“衣服上怎么沾了水?”
姜真张口,却略微有些迟疑,她要说吗?鲛珠的事情已经弄清楚了,还有和持清说的必要吗?
她盯着持清的眼睛,他面容平静,和平时无二,没有丝毫质问或愤怒的神色,姜真却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又来了,这种感觉,被什么东西缠上的感觉。
姜真毛骨悚然,想抽回手,使劲半天,发现没抽动。
持清抓着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平静地盯着她。
姜真越来越心虚。
她的直觉告诉她,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就是……没事。”
“是吗。”持清轻轻笑了笑,神色自若:“算了。”
他松开了一点她的手,又没有完全松开,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不动声色地扣着她的手指,轻轻吻她的手心。
有什么柔软湿润的东西舔舐过她手心,姜真却感觉那股柔软藏着钩子,仿佛刀刃割过肌肤,下意识地想抽手,又被紧紧禁锢住,手心泛起一阵奇异的刺痛。
第74章 勿言
细密的刺痛划过肌肤, 疼痛从手心慢慢扩散,有股令人颤栗的酥麻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流遍全身。
姜真掐了一下另一只手, 迅速清醒过来, 持清看似温顺无害地贴着她的手, 实则把她的手紧箍得动弹不了一分。
那双宛如被雾气弥漫的双眼抬起时,刚刚的刺痛又仿佛幻觉,他口腔里若有若无的红色,和正常人没有区别。
姜真缩回手,手心只是有些微微泛红, 甚至没有破皮。可这家伙,刚刚明明舔了她吧。
那并不是被人的舌尖舔舐的滑腻感觉, 冰冷的舌尖像是带着钩子, 丝丝缕缕的疼痛, 仿佛兽类品尝前的试探。
姜真后脊一阵紧绷, 领口和脖颈之间的缝隙, 传入一阵微弱的寒意。
“放开。”姜真加重了一些力气, 却发现这次很顺利就抽回了自己的手。
持清还是低眉看着她,姜真知道只要自己说出不适, 他一定会语气驯顺地和她道歉,俯首帖耳, 绝对不会反驳她任何一句话。但他,根本就不会改。
她反过来抬手推了推他的脸,轻声说道:“很麻, 很痒, 我不舒服。”
持清应了一声,声音清淡而缥缈, 脸上有种超然的冷漠,越贴近,便越与常人相差悬殊,自己却全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