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节(1 / 1)

随即,锦衣卫便用麻绳结结实实地捆绑起他的全身,连脚趾都没放过。

到了这时,典史大约是觉得祸到临头,终于不再掩饰,而是气急败坏地骂道。

“伱们你们这群混帐东西”

典史奋力挣扎着:“快松开本官本官乃朝廷”

有一的锦衣卫嗤笑道:“你算老几?也配称‘朝廷’二字?”

为首的锦衣卫却不再理睬他,只吩咐其余几名下属:“抬出去!”

然后典史便被抬猪似地四脚朝天抬着,一步步走出青楼,消失在街角尽头。

很快,典史被带着来到一座宅院。

那个领头的锦衣卫将一把钥匙扔给属下,开门后,放下典史。

“进去等着吧!”

“这是哪儿?”

“你待会儿见到熟人自然就知道了。”那个锦衣卫冷冰冰地回答道。

听完这句话,典史顿时感到背脊发凉,仿佛坠入万丈深渊,浑身的肌肉也绷紧了,心脏更是砰砰狂跳。

不多时,又有几名官吏被带了过来,判官、典吏

“冤枉!”

一些人进来,还在高声喊冤。

“冤枉?”进来的赵海川冷笑一声,“从你们家中搜出来的宝钞,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还能冤枉了你们?”

“定是有人诬陷,将那些宝钞放在了我们家里。”

一名身材矮胖,长相猥琐的男人矢口否认道。

“哼!还敢狡辩?”

赵海川冷哼一声,从袖中抖出了一张大明宝钞,而这张被涂了特殊药水的宝钞,在阳光下赫然显现出了某一处的暗纹。

当看到这些宝钞的时候,这一刻,典史终于明白了。

原来今天这一切都是设好的局,早有人布置好了陷阱,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逃不掉。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该死的刘富春!你竟敢害我!”典吏恨恨道。

——————

“什么?衙门大量的中下级官吏都被锦衣卫带走了?”

在都转运使的书房里,穿着官袍的施幼敏听完心腹属下的汇报后,露出了一丝惊愕的表情,旋即皱起眉头确认道:“此事当真?”

倒不是施幼敏不信邪,而是他重复问的这句话,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多一些思考的时间,平日里是跟同僚才用这招,如今确实有些失措了。

心腹属下恭敬地禀告道:“千真万确,今天有锦衣卫拿着口供和收受贿赂的证据找上了门,是有个商人承认了要提盐提不出来,被迫贿赂盐场的官吏,而且把事情经过说的清清楚楚,还是从咱们衙门拿出来的文书!”

“这商人,是不是前几日来的那个刘富春?”

“正是!”

这时,施幼敏突然想到,那个刘富春,说不定就是锦衣卫的人!

他本想说“不是让人盯着,为何不早点报”,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竟然有人胆敢收受贿赂?”

施幼敏勃然大怒,当场便是一脚将椅子给踢翻,厉声道:“便是锦衣卫不抓,本官也要将这些个蛀虫严惩!”

心腹属下看着这位都转运使的表演,倒也跟得上节奏。

“都转运使大人稍安勿躁。”

心腹属下忙劝慰道,旋即继续道:“虽然有人揭发了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然而此事仅仅是一些旁观者的说法罢了,暂时无法断定究竟是怎么回事。”

施幼敏紧握着拳头,脸色阴霾地盯着属下,恨声说道:“本官身为都转运使,自然不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这个案子本官亲自协助锦衣卫,该抓的,一个都不能放过,明白吗?”

听到最后三个字,被施幼敏咬的很紧,心腹属下自然明白怎么回事。

什么一个都不能放过,这明明就是让他赶紧销毁有可能的证据,阻断锦衣卫的查案线索,上次面对都察院,盐务衙门就是这么过关的。

如果有些证据在某些人手里实在是毁灭不了那也只能让其畏罪自杀了。

“是!”心腹属下当即肃然地拱了拱手,转身便匆匆离去。

——————

而赶在解缙拿着带血的证据来到淮安府同时,来回奔波了好几天的淮安知府杨瓛终于从中都凤阳回来了。

跟之前的惊慌失措不同,这次杨瓛充满了信心,因为他此行获得了一位重量级人物的指点,这人就是奉天靖难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柱国、隆平侯,诰券(俗称“丹书铁券”)持有者,本身可免二死的漕运总督张信,也就是朱棣的“恩张”。

因为驸马梅殷此前在淮安府屯驻了十万二线兵的缘由,在梅殷被押解回南京后,这些兵马大部分被划入了山东备倭军的序列,少部分则是就地整编进了黄淮都指挥使司和漕运部队里。

漕运是肥差,这是众所周知的,而天大的肥缺,自然只能落在得天幸的人身上,毫无疑问,张信就是这样一个人。

张信,跟李景隆、徐辉祖等人一样,都是淮西军事贵族集团里的一员,只不过拼爹他是拼不过的,他爹张兴跟着老朱在濠州起兵的时候只是一介小卒,又没有顾成那样的救主之功,所以南征北战多年,等到洪武开国的时候,也只是宣府永宁卫指挥佥事,一个不算小,但也绝对算不上多大的四品官。

张兴在宣府任职期间认识了一个跟他儿子差不多大的小伙子,并且一家人都跟这小伙子交情不错,但这段过往却鲜为人知,嗯,这小伙子叫朱棣。

等到张兴死了,张信承袭父亲职位以后,被调到了贵州,在顾成麾下作战,表现不错,入了朱允炆的眼,建文朝的时候朱允炆为了削藩,就把张信任命为了北平都指挥使,张信接到朝廷的旨意后,便带着妻子、母亲和两个儿子从贵州匆匆来到北平,在拿到朱允炆给他的密诏后,他终于明白自己被调到北平的目的——监视患了“疯病”的燕王朱棣。

这不巧了吗?

等到了建文元年六月的时候,朱允炆的卧龙凤雏之一的齐泰,抓获了朱棣派往京城打探消息的谍子,谍子禁不住齐泰的大刑伺候,承认了朱棣其实没疯,吃猪屎什么的都是装出来的,这让朱允炆被迫加快了削藩的节奏,下密诏给北平的军政要员,下令捉拿燕王朱棣,而这封信让张信忧心忡忡,回到家神色慌乱根本掩盖不住,他娘问他,张信纯孝,如实说了,而他娘跟朱棣认识多年,视如自己子侄,当即就劝张信告密,帮助燕王。

这次“听妈妈的话”,不仅给张家换来了十代二百年富贵,更是让朱棣在老和尚和金忠的谋划下,令朱能、丘福等八百勇士夜夺北平九门,继而开启了为时四年的靖难之役。

朱棣跟他爹老朱相比,还是很重感情,愿意与功臣同享荣华富贵的,于是在去年划拨出了黄淮布政使司以后,就把随之设立的漕运总督一职委给了张信。

跟那被朱高炽举荐的唯唯诺诺的黄淮布政使不同,张信在这地界,才是一手遮天的土皇帝,漕运、盐务、军队,基本都是一手抓。

而正是有了张信的提点,杨瓛才有了底气。

当两人再次见面的时候,心境已经大不相同了。

傍晚时分,杨瓛被带进来了一间特殊的屋子。

“啪!”

房间的油灯带着噼啪声燃起,映射在他疲惫的脸庞之上。

不多时,房门打开,施幼敏迈步走了进来,他看见了明显镇静了许多的杨瓛。

“见过都转运使大人!”杨瓛站起来,恭敬施礼道。

虽然他是一方父母官,但是施幼敏在这个地界上,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论职位他是比施幼敏低半级的,在任何场合施幼敏都可以凌驾于他之上。

施幼敏摆摆手道:“坐吧。”

“谢谢都转运使大人。”杨瓛重新坐回椅子上。

施幼敏故作不知地问道:“听说杨府君这几日病了,病可好些了?”

所谓的“病”,自然是其亲自去凤阳拜见上官的说辞,而另一种意思,便是如今他们共同面临的难题,解缙。

是的,这世界从来都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一开始施幼敏不在乎,是因为火没烧到自己身上,涉嫌谋划刺杀钦差的,只有地方上的官员。

可如今不一样了,都转运盐使司衙门的大批中下层官吏被抓捕,这些人可都是实际执行盐务的官吏,跟之前都察院只对高层开刀可大不相同。

杨瓛刚想开口,施幼敏又道:“可曾见到张公?”

闻言,杨瓛下意识地想要开口,但旋即就猛然察觉不对劲,抬头看向施幼敏,称呼再一次变了。

“施大人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说呢?”施幼敏冷笑道。

施幼敏的潜台词,当然是在这片地方上发生的事情,有几个是我不知道的?

再怎么说,即便施幼敏在中枢人脉不够,可地方上,他可是经营了将近十年了。

其实刘富春的事情,施幼敏从他刚刚到来的时候,就收到了消息,只不过这种类似的商人前来提盐的消息,实在是太多,而稍微检查了一下刘富春的来历以后,施幼敏便知道这就是个土生土长的扬州商人,此番是想来发财的,就不再关注。

杨瓛这种伎俩,糊弄别人可以,但在施幼敏这种历经沧桑的老油条面前,却显得幼稚至极。

黄淮布政使司的那位布政使大人,跟黄淮一样,是大皇子朱高炽的嫡系,天天躲在衙门里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事挨不着他,就算有些牵扯,也一定会被大皇子保下来,而作为本地派系的副手王远山,此时被解缙拿下,恐怕也正合他的心意。

真正在盐务上有牵扯的,除了淮安府的杨瓛、李恒,便是两淮盐场的这些人,以及他们上面只手遮天的张信,杨瓛除了去拜见张信得到了些什么暗示,还能有什么让他表现出前后截然相反的态度?

在大明,每年都有一些人莫名其妙消失,有的人是受到某些事情的牵连,有的人则是死于非命,而他们,通常都被叫做弃子。

哪怕是杨瓛这种绯袍大员,在更高处,也一样不过是身不由己的棋子罢了,而如果杨瓛真的是不可放弃的,那么自然解缙也不会亲自动手,因为还有棋手,还需要这枚棋子。

在施幼敏看来,即便是漕运总督、隆平侯张信,也没资格做最高层的棋手,他今日的全部成就,也不过是倚仗过去改变历史的功劳和皇帝的宠信而已,归根到底,还是皇帝放在漕运位置上的棋子。

这颗棋子即便有错,即便有些罪状,只要不是谋逆大罪,那么皇帝为了展示给天下看,也不会把张信怎么样,毕竟,人家身上带着两块免死金牌呢。

虽然说免死金牌这玩意,起不起效果全看皇帝,但皇帝既然认,那张信就不会出事。

可张信不会出事,不代表他操控的杨瓛不会出事,这种短暂的安全感,完全是虚无缥缈的。

而张信这个漕运总督的利益,是与两淮都转运盐使司冲突的,所以施幼敏并没有搭上张信这条线。

但施幼敏并不慌张,因为他已经在中枢有所动作了,只要能像上次面对都察院的突然袭击时一样,从容不迫地斩断所有可能牵连到自己的线索,那么自然可以安然无事。

因为光是盐务上的贪污,是怎么都查不到他身上来的,而他本人又完全没有涉及到涉嫌谋划刺杀钦差的案子里。

所以,哪怕现在看起来处于风口浪尖,可实际上还是相对安全的状态。

当施幼敏把对方“棋子”的身份一语道破之后,杨瓛的面色有些阴沉了下来。

杨瓛又不是傻子,他能干到知府,当然晓得庙堂上的事情,没有什么是保准的,今日对你信誓旦旦,明日就能插你两刀,但他毕竟投效张信一年多,平日里也没少孝敬,自问在关键时刻,张信还是该保他的。

怎么说呢?只能说人在某些时候,只想看到自己想看的,听自己想听的。

“事已至此,若是你自觉能安然无恙,便也没必要再来拜访我,说穿了,你不还是心里没底吗?”施幼敏也不再掩饰,径自说道。

“那施大人便有办法平安过关吗?”杨瓛一时犹疑,他这边有张信的保证不假,但也想听听对方的想法。

“没什么高明的,壮士断腕,不过要狠一些。”

说罢,施幼敏附耳与他言语了几句。

片刻后杨瓛迟疑应道:“如此倒是可行,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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