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节(1 / 1)

某种意义上,姜星火跟道衍很类似。

但姜星火同样也要怀有最基本的戒备与试探,毕竟都是几世轮回的资深穿越者了,跟素未谋面的人做到第一面就彻底信任,也是很难做到的一件事。

姜星火不动声色地说道:“第一个角度,是从制造品的购买需求上出发,如果时间市场能完成购买所有的制成品,也就不会爆发时间危机了。”

道衍细细地咂摸着这句话的内涵。

刚才已经说了,制造品过多与购买力不足之间的根本冲突始终存在。

那么邪龙到底要用什么法术,才能让时间市场凭空多出新的购买力呢?

看到道衍若有所思的样子,姜星火当然不会小觑这个时代最顶尖的智者,示意他说说自己的理解。

道衍思忖剎那道:“邪龙凭空变出购买力的法术,应该是寅吃卯粮。”

“把未来的购买力提前预支到现在。”

顺着这个思路,道衍展开说道。

“不论是通过李四主动给张三发放时间借贷,还是李四被动地接受张三的请求,都可以实现这一点如果在【无形的手】的促使下,现在的时间市场大规模地出现了这种情况,当下的购买力就足以消耗掉所有过多的制成品了,甚至还能够继续维持繁华。”

姜星火点点头,这是邪龙最常用的一招了。

见道衍一时半会儿没有想到别的,姜星火又说道。

“除此之外,如果能找到其他可以消耗过多制成品的新机会,就可以让多余的制成品不再成为威胁,譬如其他地域的时间市场,或者是与其他地域之间的争端。”

“当然。”姜星火补充道:“这种争端最好不是亲自下场解决的,而是给产生了争端的不同地域,同时源源不断地输出本地多余的制成品,这样本地时间市场的购买力不足就解决了。”

道衍显然理解了这一点,就如同如果日本未来发生了地方藩国与室町幕府掐架,那开启了工业革新的大明可以同时给两边卖物资,是一样的道理。

“那么,第二个角度呢?”道衍的脸上已经不见了病容,满是神采奕奕。

果然,心病还须心药医,姜星火的到来,为他开解片刻,道衍的心魔就消散了,这可比喝汤药管用一百倍。

若是让慧空看到,怕是要再破一次闭口禅的戒。

“第二个角度。”姜星火把身体轻轻依靠在桌角,说道:“是从制造品的供给竞争入手,当下本地时间市场的问题在于制造品的供给太多了,而制造品的需求却严重不足可这个世界足够大,不止有一个时间规划局,也不止有一个时间市场,其他的时间市场,完全可以创造新的供给只需要让海量的时间来到本地的时间市场即可,而不需要海量的外地制造品。”

说到这里,姜星火停下来逐字逐句地说道。

“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其实——不是需求创造了供给,而是,供给创造了需求,只不过,这里的供给不是制造品供给,而是时间供给。”

姜星火看着道衍,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理解。

这里面的运转逻辑,从某种意义上讲,跟债务等于资产是一样的。

供给和需求,同样是一枚银币的一体两面。

稍微有些绕弯子,道衍的白眉抖了抖,还是没有在极短时间内转过弯来,但已然是有所领悟了,估计再过一会儿就能明白过来。

见状,姜星火举了个实际的例子帮助他理解:“譬如,有海量的时间出现在了张三所在地域的时间规划局手里,时间供给极大地增加了于是,为了促进购买,时间规划局给每个张三这样的时间匮乏者,都发放了免费了时间,你猜会出现什么结果?”

本就到了领悟边缘的道衍,剎那间明悟了过来。

“张三自然是会从李四手中购买大量的食品。”

“所以,李四的问题解决了?当地时间规划局即将面临的时间危机也解决了?”

自问自答后,道衍旋即摇了摇头。

道衍心里想道,这一定是邪龙的法术,供给不可能凭空出现。

我之所得,必是彼之所失。

邪龙是怎么做到搬运了大量的时间,从外地搬到本地呢?

这个法术的原理,究竟是什么?

姜星火很清楚道衍的思虑纠结在何处,很快为他解惑了。

“邪龙的法术,主要有两种方式。”

“第一种,跟之前张三给李四放贷在本质上并无区别,同样是寅吃卯粮,只不过,是向未来借大量的时间,这种大量,必须达到足以通过供给来引发新的需求的地步,而非是小修小补随后,再把借来的时间发放给张三等人,这一点其实没什么好讲的。”

道衍点了点头,无非就是之前是在【无形的手】的撮合下,时间市场上的李四们为了卖掉制成品,把手里多余的时间借贷给了张三们,张三们再去买制成品,但这种是非正式的,而时间规划局主导大规模时间借贷,是正式的。

邪龙的法术,恐怕最厉害的,还是接下来要说的。

“第二种,叫做时间回流。”姜星火的眼眸微微眯起。

“也就是说,通过各种手段,吸引外地的存量时间流回本地。”

姜星火阐释道:“而时间回流的手段,则是增加自己时间银行里的时间增值利差。”

“所谓的增加自己时间银行的时间增值利差,有隐形和显性不同的样式。”

“显性的,就是直接增加时间利息,把其他时间银行的储户吸引过来。”

姜星火意有所指地说道:“毕竟,在《时间规划局》的世界里,时间的自主性或者说自利性,是第一原则。”

“而时间,是不分地域的。”

道衍枯瘦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厚厚的棉被内衬,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邪龙的虚影。

邪龙追逐着银币自由地翱翔着,哪里的银币多、容易吃到嘴里,邪龙就会把目光投到哪里。

而与其说这是邪龙的法术,不如说是时间规划局引诱邪龙前来的美味食物。

可是如果进一步地深思,负债与资产、供给与需求是一体两面。

时间规划局与邪龙,是不是也是一体两面呢?

邪龙用后爪割伤了自己的尾巴,鲜血的味道引来了邪龙头颅的觊觎。

邪龙是如此地贪婪,以至于它循着味道吃掉了自己尾巴,“嘎吱嘎吱”地大快朵颐着,却依旧毫无察觉。

道衍的脑海中,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愉悦感。

这种愉悦感,不仅仅是他战胜了心魔。

更在于,原来貌似强大到无法战胜的邪龙,在眼前一袭青衫的姜圣面前。

竟然如此地不堪一击。

有姜圣的存在,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一念至此,道衍顿时觉得自己病体痊愈,神清气爽了起来。

姜星火的话语还在继续。

“隐性的,则是让其他地域的时间增值利差,变得不那么稳定甚至不需要让表面数值变低,只需要让其变得不那么稳定就好了。”

道衍的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

这就是说只要把邻居的树晃一晃,树上的受到惊吓的鸟儿们,自然会飞起来寻找新的更安全的落脚地,至于邻居家的树到底倒没倒,并不重要。

听完了姜星火的全部解答,神清气爽的道衍,抹了抹光头上的汗水,离开被子翻身而起。

道衍已经明白了邪龙的构成,周期膨胀、崩解的原理,邪龙所拥有的全部法术。

那么,屠龙之刀,已然呼之欲出。

老和尚双手为礼,对着姜星火郑重地说道。

“今日心魔得解,若姜圣不弃,道衍愿成为姜圣门下弟子,同路革新大明!”

看着眼前的道衍老和尚,姜星火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难掩的喜悦。

“有道衍大师襄助,姜某这一路,想必定能走的更加稳当些。”

两人相视一笑,同路之人,自不必时时言明志向。

且思且行,莫忘初心便是。

只是远在宣城敬亭山下的姜星火和道衍所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的这几天,关于变法革新的争论,已经在朝野间形成了无可阻挡的巨大风暴。

有人支持,有人反对,虽然六部尚书在原则上同意了,可朝野间的反对声,却几乎形成了滔天骇浪。

而有一个人,并没有大声反对,却做出了比所有反对者都要有力的举动。

他的名字,叫做景清。

他将以生命为代价,向姜星火发起挑战。

激粪

拂晓前的南京城,冬日的薄雾笼罩在街道上空,寒冷刺骨的风卷着地上的尘埃飞舞,将这座古都渲染得有几分萧索与孤寂。

南京城东北角,一家不起眼的小院落门口,一名男子坐靠在门边,手中的灯笼随意的晃了晃照亮脚下,他眯着眼睛望向远处的街景,仿佛要把自己融化于夜色之间,只是偶尔传来的哆嗦声和跺脚声却泄露出主人颇为焦急的心情。

突然,从巷尾传来“吱呀”一声轮毂轻响,紧接着一辆青幔马车驶进巷子里停了下来。

“唏律律~”马匹打着响鼻,白色的雾气扰动地愈发弥乱。

从驾车位置下来一个身材魁梧的车夫,看着眼前的男子打趣问道。

“景宪台高升,今日却是舍得唤车了?”

“去去去,恁多废话?”男子提着灯笼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串用绳子绑好的铜钱,不舍地塞给了车夫。

车夫得了银钱也不言语,给马理了理鬓毛,等着御史大夫景清出门。

如今的景清可了不得,因为建文初年做北平参议与燕王,哦不,今上有旧,所以今上挥师渡江后,便迁了御史大夫,也是要被尊一声“宪台”的。

只不过景清为人清廉,生活简朴,老朱定下来的俸禄又委实不太够花,所以一年到头,雇佣马车的次数屈指可数买个马车再养个车夫,对景清来说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多时,年已五旬的景清便在老仆的护送下出了门。

姿容清隽的景清,今天似乎格外爱惜的他绯袍,走上马车时,都特意拎起衣袍,没有让自家破院子前的泥地溅上泥点子。

车夫看着景清郑重其事的一身绯袍,却是怔了怔,不过也只是剎那失神,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嘀咕道。

“到底是高升了的”

坐在马车里的景清抱着手中的象笏,似是无知无觉,只是留恋地看了一眼住了多年的老宅和向他如平日一般作别的家人。

——————

“四鼓咚咚起着衣,午门朝见尚嫌迟。何时得遂田园乐,睡到人间饭熟时。”

奉天门外,八十岁的礼部侍郎董伦拄着拐杖,摇头晃脑地念起了昔日同僚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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