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节(1 / 1)

朱高煦顿了顿,复又认真地探寻问道:“姜先生来此世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姜星火沉默半晌,方才开口。

“为天下黎庶人人识字,

为子孙后代不受欺辱,

为国富民强,

为中华无双,

也为我……

初心难忘。”

立储之争

这年冬天,十一月。

南京罕见地下了一场极小的雪。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时辰,却让这座古老而繁华的城池蒙上了一层银装素裹之色。

皇宫内宫人稀少,偶尔才能见到几个侍女低头匆匆走过。

徐皇后透过窗户,看着皇帝寝殿外头的雪景,神色平静。

主动前来的徐皇后已经在房间里坐了快小半个时辰,朱棣仍然在书桌前批改着堆得高高的奏折。

饶是如此,这些奏折,都已经是经过朱高炽带领的内阁所筛选后的了。

青铜炉中燃烧的香料袅袅娜娜,桌子上摆放的那套茶具上,已经放上了由徐皇后亲手煮好的茶,可朱棣并没有心思去品尝它。

自从前几日朱棣从诏狱里回来后,便变得忧心忡忡了起来。

这种显而易见的变化,显然与诏狱里的两个人相关。

姜星火,朱高煦。

按照从前的习惯,徐皇后本以为又是姜先生讲了些什么“大明要亡啦!”之类的,刺激到了朱棣

一般这种事过几天朱棣自己也就恢复过来了,反正姜先生说的也都是以后招致大明灭亡的原因,大明要亡也不是现在亡。

但徐皇后只是问了问自己的三儿子,就得到了有些出乎她意料的答案。

——姜先生并没有讲什么很吓人的事情。

这次所说的,无非就是关于海洋、外交、迁都利弊,以及几件不可验证的古怪东西。

这里面有的事物或许对于朱棣等人来说,是很重要的。

但是对于徐皇后来说,她却根本不在乎。

后宫不该参与国事,徐皇后她当然知道。

但徐皇后同样也很清楚,如果朱棣的烦恼不是来自于姜先生,那就只可能是一个答案了。

——朱高煦。

作为徐达大将军的女儿,洪武朝末年的腥风血雨,徐皇后亲眼见证过。

朱元璋为了给朱允炆铺路,杀戮了几乎所有能征惯战的将军。

只留下能力算不上一流的耿秉文、李景隆、徐辉祖等人守江山。

这还是在朱元璋这样强势帝王的手腕下,没有人跟朱允炆争夺大位,都要死这么多的人,若是其他时候,储君之争更是残酷到无法想象。

朱高煦即将出狱,也就意味着新一轮正式的储君之争即将开始。

甚至,住在深宫的徐皇后,都从各种消息渠道,得知了靖难勋贵集团,以丘福和朱能两位公爵为首,几乎是集体发声,鼓噪立二皇子朱高煦为太子。

这里便要说,后世所谓“靖难四公爵”,其实在此时,只有淇国公丘福和成国公朱能两人。

因为张玉已经战死,荣国公是追封;而更知名的英国公张辅,此时还是信安伯。

嗯,之所以说是“几乎”是集体发声,便是因为信安伯张辅没有参与的缘故了。

正是因为此时靖难勋贵集团手握兵权,势力强大,而偏偏又难得地意见一致。

所以朝野之间,根本就是剎那骇然。

连朱棣,都不得不对此予以重视。

可对于徐皇后来说,不管是大皇子朱高炽还是二皇子朱高煦,手心手背都是肉。

朱高煦他,就算再怎么胡闹,终究还是她的儿子。

徐皇后甚至比谁都要担心朱高煦。

她的心里,既盼望着他赶紧出狱,又隐约觉得不安。

因为一旦涉及到争储,这里面有太多的事情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

“看看。”

就在徐皇后忧思之时,朱棣却拎着一张纸走到了她的面前。

“不看,后宫不得干政。”

坐在床边的徐皇后干脆扭过了头。

朱棣反而转到了她的身前,双手捏着纸展示在她眼前。

“女诸生给看看朕写的有没有疏漏。”

徐皇后的假严肃也没绷住,“哼”了一声倒是利落地接过了朱棣手里的纸。

朱棣的字迹算不上好看,但终归是工整的,笔锋之间大开大合,颇有几分凌厉之感。

而这张纸上,是朱棣写给全体勋贵武臣的敕谕,既包含了洪武开国勋贵,也包括了靖难勋贵。

“过去以武功开创天下的君主,必然倚赖将臣的辅弼,可是到后来往往难能保全将臣,大概是因为居位高处的人容易骄纵枉法,恃宠而不肯改悔的缘故君主是代天理物的,不能容忍挟私,所以对自己的将臣也要依法加罚。”

“我洪武高皇帝立法垂宪,目的是让后世之人恪守不懈。倘若诸位功臣有违犯宪法,而且罚戒不悟者,将按律诛杀勿论,即是至亲至旧,也不得宽宥。”

“高皇帝英明果断,昔日你们受到高皇帝厚恩,如今又拥戴寡人,我愿诸位长命富贵。如果有人胆敢怙恶不悛,为非作歹,必定问罪不赦,届时莫怪朕寡德少恩。现在就把高皇帝的戒敕布告周知,希望大家永遵不违,否则,追悔莫及。”

徐皇后何等聪慧,几乎剎那间便明白了朱棣的意思。

这一纸敕谕,表面上是在警告洪武开国勋贵,既然拥戴了朱棣当皇帝,那就要遵纪守法,按朱元璋时代的标准遵守,否则严惩不贷。

但实际上,却是藉机敲打攻入南京后,短短数月内就肉眼可见地有些膨胀的靖难新勋贵集团。

用丘福的话便是说“老子跟着燕王靖难,脑袋提裤腰带上浴血拼杀了四年,如今打下南京,燕王登基了,还不能享受享受吗?”,事实上,张天师的龙虎山灵丹妙药非常管用,听说老当益壮的淇国公,让府上新纳的妾室又怀了两个。

朱棣真正想在敕谕里表达的意思,便是第一段话,保全。

于情于理,朱棣都想尽力保全这批跟着他出生入死造反的靖难勋贵,但前提是这帮人得懂事,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皇权,就是他们不该碰的东西。

而靖难勋贵集团拥立二皇子为太子的一致表态,就让朱棣感到了警惕,因此下敕谕敲打靖难勋贵集团,这是皇权独尊体制下所不可避免的。

看着神色隐忧的徐皇后,朱棣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只是敲打他们一下。”

徐皇后一时黯然,但还是勉力向皇帝道:“陛下,立储之争朝野间议论纷纷,这件事臣妾不多嘴,只说一句,不管陛下想立炽儿还是煦儿,陛下同样也要尽力保全另一个才是啊。”

“这是自然。”

朱棣吐了口浊气,也是坐在床边怔然了半晌。

若是寻常承平年代,皇帝想立储君,自然是优先立长。

可偏偏朱棣遇到的事情,是如此的麻烦。

一方面,朱棣对朱高炽跟文官集团快速靠拢,并且日渐相处无间,感到非常的不满。

这种不满是很有理由的,因为朱棣藩王造反的特殊性,文官集团跟他做了四年的死敌,文官集团开动宣传机器,日以继夜地辱骂朱棣、污名化朱棣,这让朱棣心里有很深的芥蒂。

同时,朱允炆被文官集团诱导,废除朱元璋时代制度的事情,也让朱棣对此深感不安,朱棣在内心里非常忧虑,朱高炽会成为文官集团下一个潜移默化的诱导对象。

如果朱棣立朱高炽为储君,那么朱棣怎么能确定,大明日后的皇帝,不会成为朱允炆那样的废物,被文官集团蒙蔽,继而皇权彻底旁落呢?

而反过来看,如果朱棣立朱高煦为储君,这种情况就一定不会出现。

因为朱高煦的基本盘是靖难勋贵集团,靖难勋贵集团跟文官集团同样相处的“有一点不愉快”,因此朱棣可以确信,如果自己传位给朱高煦,那么最起码身后三代左右的君王,是依旧能牢牢把握皇权,不会被文官集团诱导蒙蔽的。

可这就涉及到了另一方面,朱高煦是靖难勋贵集团确保自身利益延续到下一代的,当之无愧的代言人。

从靖难勋贵集团集体鼓噪拥立朱高煦这件事上就能看出,在某种程度上,朱高煦,其实也侵犯了眼下朱棣的皇权!

因为,如果立朱高煦为储君,那么朱棣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朱高煦就能无缝获得靖难勋贵集团的拥戴,代替朱棣成为新的话事人。

这对于朱棣这个眼下真正的话事人来说,就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便是说“三长两短”这东西,谁能说得好呢?

如果真到了需要朱棣再次率军上战场的时候,他怎么确定不会真有个“三长两短”呢?

毕竟,古往今来无数天家血淋淋的争斗史,都说明了,不要拿皇权来考验人性。

如果考验了,那么弒君这种操作,可再正常不过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

从法理上讲朱高炽有优势,从本心上讲朱高煦有优势,算是扯平了。

可是对于朱棣本人来说,立朱高煦是现在侵犯了朱棣的皇权,立朱高炽未来文官集团会侵犯未来皇帝的皇权。

朱棣更可能立谁?答案似乎显而易见了。

“陛下”

身边传来宦官进来禀报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看着朱棣依旧在沉思,徐皇后微微转动眸子,淡定地说道:“什么事?”

朱棣的贴身宦官道:“刚收到消息,道衍大师求见。”

见朱棣还是在沉思,并没有表示反对,与其相处几十年的徐皇后明白了他的意思。

“嗯宣道衍大师进来吧。”徐皇后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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