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登门,又钦赐墨宝,这当真是泼天的富贵。
王鏊本人见过大风大浪,虽心中欣喜,但还是强自镇定,并不多有失态,只不过他那四个儿子个个面带兴奋,再加上他府中的女眷,大多难以自持。
正德皇帝颇具传奇,而且正当年轻,几名男性还能机缘巧合一睹天颜,可女子就难了,说不准也就仅有王鏊今日过寿的机会,于是乎都想尽量凑前,哪怕看到一眼满足一下好奇心也是好的。
却说这宴席从里到外,个个停下交谈,全都注视于当中天子的一举一动,朱厚照看在眼里,知道自己已经喧宾夺主了,于是立马便说:“王阁老,今日你是寿星,朕是祝寿而来,你找个地方叫朕坐下即可,寿席还是要继续才是。”
王鏊自然不敢随意安排,马上拱手说:“是。皇上,请上座。”
“好。”
朱厚照毫不客气。
王鏊略微有一丝很不明显的诧异,他觉得若是再早个几年,以皇帝的性格,大概要和他客套一番,因为皇帝本就是愿意礼贤下士之人。
而倒不是说这样干脆的答应没有礼贤下士,只是以往大概还是要和他退让几番。
看来,天子自信日益增长了。
朱厚照觉得自己是皇帝,他要是不上座,估计没人敢坐,倒不如直接坐下,这样大家都舒服。更不会有人来说他皇帝不配。
“皇上……那臣就……”“喔,你自去招呼。朕和他们几位说话。”
朱厚照此时是坐了。
但张璁、王华、王璟等人都肃立在桌边。
“行了,你们这样挡着朕的视线,朕什么都看不到,都坐下。”
“臣等不敢。”
所有人一齐回答。
“坐下!”
天子加重了语气,这之后这帮人才堪堪坐下,而且屁股搭着半边板凳,一个个都僵硬的很。
朱厚照心生感叹:当皇帝有时候确实无趣。
不过今晚这台戏,他得唱下去,不唱下去他难受,唱下去这帮大臣难受,那还是叫他们难受着吧。
“都来了啊。”他也是没话找话。
王华等呵呵陪笑,“是,是,都来了。”
因为不想喧宾夺主,所以他没在这里闹出太大的动静,而是看着王鏊慢慢走到台阶之上,面对着下面的人以及他背后的这些人,说道:“今日是老夫六十八岁的生辰,原本并未想过如此大操大办,叨扰诸位,更有皇上屈尊驾临。皇上……老臣……”
朱厚照:“你说你的。”
“是,老臣遵旨。”
王鏊很不习惯,天子在场总觉得不太对劲……而且完全放不开。
“皇上,要不还是您吩咐下来……臣恐有失礼之处……”
朱厚照啧了一下嘴,“是你过生辰,又不是朕过生辰,朕连二十八都没有,六十八是更加不想了。”
“哈哈哈。”
皇帝说了句玩笑话,现场气氛这才宽软一些。
“好,那老臣便说了……”
他这一套的东西,朱厚照也懒得听,无非就是套路的谦虚、苍白的客套再加表面的和善。
他还是更有兴趣下面的那帮人,仔细瞧来还真是坐了不少的朝廷官员,原是想默默观察,但王鏊还是‘放’不过他,说完之后又过来请旨,“皇上,您看这接下来……”
“该是什么礼数?”
“开席即可。”
“那你开啊。”
众臣脸色一变。
尤址则心领神会,“陛下,容奴婢先为你试菜。”
“好。”
皇帝答应下来,王鏊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和大家一样心里松了口气,真是叫人无语。“喔,对了,朕这里有桩喜事,要和你们同享,正巧也是再为王阁老的寿辰添个喜。”朱厚照仿佛是恰巧、刚刚想到了一样,说:“新疆总督杨一清来奏,至今年三月,朝廷已完成对关西六卫的重新清理。诸卫皆表示,仍愿意向我大明称臣。王阁老,这其实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啊。”
刷刷刷的,一帮大臣立马站起来行礼,“臣等恭贺皇上再建新功!”
王鏊则将:“这一切都是仰赖皇上洪福齐天,老臣岂敢居功。”
“诶,话不能这么说。朕不管旁人怎么当皇帝,朕绝非尽揽臣子之功、尽诿臣子之过的皇帝,新疆远离中原,地处偏远,朕只是说了一句要尽收西域之土,可这其中的诸多事务都见臣子之功,你有何不敢居功?”
“皇上圣明。”
“还有,朕已经下旨,要剩余关西六卫以三个月为期,全部遣亲子入京为质,上谕就是写的为质,这听起来是非君子所为,不过关西诸卫屡屡背叛朝廷,朕尚在幼龄之时,便听闻有些卫所调而不动,宣而不听,因而是他不仁在前,而我不义在后,君子岂固为人所欺凌耶?其次是要诸卫所必须听从旨意调动兵马,若有违者,来年大兵进之,亦无不可!”
这番话说的霸气十足,一帮人听到耳朵里就觉得一股帝王之气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