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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都,凤阳,皇陵的一座院子里。
头发已白的刘瑾扶着扫把坐在石凳上喘了口气。
几年过去,他人已老迈,而且似乎腰身还不好了,左手扶着,偶尔还捶两下。
正想偷会儿闲,外边儿忽然进了三个人,为首的那人面宽而白,一脸的凶相,“正说你人呢!原来在这里偷懒!难怪屁大点儿地方你要扫足足两个时辰!”
刘瑾心头一沉,一把老骨头吓得直哆嗦,跪下道:“于总管饶命!小的是扫久了腰酸,刚刚就是……就是休息了会儿,并没有偷懒!”
他已经忘记了他当初是怎么对待旁人的了。
理由?理由在这里重要么?而且解释了有什么用,要旁人怜悯你?开玩笑么不是。
其实太监变态率很高的群体。
老太监失去地位,在此守陵,那可不是过着无人问津的生活,甚至于说,无人问津都是幸福生活。这于总管就不给他好脸色,仿佛欺负过去的掌印太监能显出他的能耐似的,直接骂道:“做活儿偷懒还敢狡辩!来啊!掌嘴!!”
“是!”
“于总管饶命,于总管饶命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是‘啪啪’两下,打得他脸蛋是火辣辣的疼。
一个腰酸背痛的老人家被欺负成这样,确实有些心酸,不过于总管却还在得意的笑,“老实告诉你,你啊,过去积了太多阴德,得罪了太多人。虽然杀你不得,但愿意出银子让你生不如死的人那是排着队呢。哈哈哈。”
“要谢谢刘公公,我们几个都跟着吃了不少刘公公的赏钱。”
“哈哈哈!”
刘瑾心其实已经麻木了,刚开始那会儿他的确接受不了,但几年过去,各种欺辱受遍的他如今已经‘心如止水’了。
“给咱家好好扫!腰疼?那你可得忍着点儿,咱们这儿庙小,可不比司礼监。哈哈。”
刘瑾被两耳光打趴在地下,这会儿又只能自己起来,卑微至极的道:“小的遵命。”
看他如此,那于总管更加放肆笑了起来。
他身边的小喽啰还拱火,说:“哎,要说这去年,皇上到中都来可真是吓得我们一惊,没曾想,到最后连提都没提。”
当时的老太监确实并未能见到皇帝。
因为朱厚照是成熟的政治人物,不会因为自己的情感波动而胡乱做事。有些时候,你以为是老朋友见个面,但实际上作为政治人物都有政治内涵。
否则外出的大将为什么不能回来就去见太子?他们难道一定谈得就是公事?或许就是私事,甚至是同一爱好,这才是事实本身也说不定。
但政治生活中并不存在这样的小美好。
朱厚照忽然见刘瑾,这是无端的让尤址慌乱,人一慌乱,不知道又会干出什么事情,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可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对于已经扫了好几年院子的刘瑾来说,那真的是叫心灰意冷。
有句话说的好啊,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其实是希望。
尤其当他听说皇帝下江南要到中都的时候,他心里是真有希望的。
当然最后的结果也在精神上彻底杀死了他。
所以在这一刻,无人别人如何欺辱、如何打骂,他都没有反应了,他只是一头会喘气的动物,乞活着……乞活着……
这个晚上,注定是晚饭也没得吃了。
刘瑾完全能预料得到,他已经‘经验丰富’了,所以根本就不去在意这些,只身一人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只够摆两张床的屋子。
这里面除了床,就是个脸盆架子,还有床底下的几个放旧衣服的箱子,除此以外就是个破柜子。
刘瑾从抽屉里拿出纸包着的、已经硬掉的窝窝头,躲在门口后面一点一点的啃。
月色照进来,这里甚至有些阴诡。
但他完全习惯了。
略微充饥,没有饥饿感以后,他躺倒在床铺上,因为腰痛,动作不敢太大、太快,眉头还皱了老久。
这一夜他做梦了……砰砰!
砰砰砰!!
“刘公公,您醒了吗?”
梦里,人家又开始尊称他为刘公公。
“刘公公?”门口有人又敲了一下,“皇上传旨意来了。”
梦里,他的世界还有皇上。
……
“怎么还不醒?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刘瑾眉头一动,这句话梦里没有,是很奇怪的问句。